閱讀隨身聽S9EP6》金漫大獎得主布里斯/關於得獎與作為職業漫畫家 ft.《海倫娜與大野狼先生》

你那邊,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已回到家,或是在通勤的路上?無論什麼時間、地點,歡迎隨時打開「閱讀隨身聽」。Openbook閱讀誌企畫製作的Podcast節目,由資深編輯及電台主持人吳家恆擔綱主持,每集邀請不同作家、藝文工作者或編輯,以線上廣播的方式,分享彼此的工作與最近的閱讀。

2023金漫大獎得主漫畫家布里斯來到閱讀隨身聽,這是每年台灣漫畫的最高榮譽,她分享自己創作路上一路的甘苦,也暢談創作得獎作品《海倫娜與大野狼先生》的實踐。作為從大學時期開始做同人創作的漫畫家,她見證了許多產業的興衰,對於「如何作為職業漫畫家」,有不少獨到的體悟。節目精彩,請千萬別錯過。

【精華摘要】

金漫獎那天

主持人:請先跟我們聊聊金漫大獎的得獎感言

布里斯:金漫獎領獎時,好像被誤會我有哭了,其實我是太緊張了。領獎時我談了畫這部作品的初衷,想做給從我還默默無聞時,就一直支持我的那些讀者,讓他們知道,我可以畫出超乎他們期待的東西。我沒有料到真的有機會走到金漫獎。

當初想要競爭金漫,是因為文化部有補助金,我所提的企劃是預計3話內完結但我畫了6話多,篇幅可以出到兩本單行本,補助金有點不夠,所以想爭取金漫獎。

爭取金漫獎本身是個賭注。作品完成時,金漫獎報名的規定是需要出版成商業單行本。雖然我們自己有門路,可以出成商業單行本,但製作成本跟宣傳手段是少的……


2023金漫大獎獲獎者布里斯(文化部提供)

主持人: 拿到金漫獎,有心態上的改變嗎?

布里斯:我覺得改變滿多的,真的有變大膽一點。我以前對很多事情都很膽小。如果沒有那位朋友願意幫我寫(申請文化部補助的)企劃,我大概完全都不會有機會生出來。要自己在作品裡面,表露平常根本不敢展現來的面向,對我來說,門檻比較低,但是要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很困難的事,會需要更大的勇氣。

想把這個故事畫完的其中一個動力是,再過一段時間,我可能就再也不會想畫它了。我對待這個主題的心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海倫娜與大野狼先生》記錄了對創作的想法

主持人:有些聽眾可能還沒有讀過《海倫娜與大野狼先生》,請先描述一下這本作品。

布里斯:我自己來說的話,這部比較像是記錄從開始畫漫畫之後,到開始畫這部作品之前,我的創作階段。很多都是我從身邊創作的朋友身上看到的,也包含我不同階段的漫畫過程,比如以前畫商業連載過程的想法,都投射在裡面。我有自知之明,如果只是講創作,共鳴的讀者會很少,因為這些東西,大概只有一樣畫畫或創作的人才會有共鳴,所以我想把角色的故事寫得更好看一點。


取自布里斯《海倫娜與大野狼先生 上》(台灣角川提供)

➤融合漫畫與繪本等不同風格於漫畫中

主持人:金漫獎評審的評語:「《海倫娜與大野狼在畫風、畫技、劇情深度等各方面皆獲得評審一致讚賞。劇中對於創作者與讀者的關係探討相當深入,有時我們互相扶持、亦有立場反轉之處,令人動容不已。這部作品所散發出的溫暖光輝會提醒所有人:現實雖然殘酷,但創作就像一道曙光,能劃破現實的殘酷與痛苦,帶給人們邁出下一步的勇氣。」你如何看這段評語?

布里斯:我覺得好像有說中,因為有說中,所以自己滿不好意思的。我其實不覺得自己的風格有到非常的完整,跟身邊有在做創作的朋友相比,我的風格相對不穩定。

但這也有好處,我在這部作品裡,可以嘗試用漫畫和類似繪本的風格穿插,雖然這需要另外花心思琢磨,但我敢這樣做,是因為我的畫風沒有非常定型。

這也跟我沒有自信有關係,我一直沒有很確定,自己要用什麼樣的畫風。我認為漫畫,尤其是人物應該要很有辨識度,才會比較吸睛。但我覺得,自己的功力還沒有深厚到那種程度。


結合繪本的構圖的畫面,取自布里斯《海倫娜與大野狼先生 上》內頁圖(台灣角川提供)

《海倫娜與大野狼先生》,我比較是偏重思考,故事它需要什麼,讓風格配合故事,我目前還是這種做法,但我覺得現在也要開始嘗試,讓自己有更具辨識度的風格。

作為職業漫畫家的歷程

主持人:對於漫畫的商業機制,你身為創作者的感受或體會是什麼?

布里斯:剛出社會時,大家都面臨職涯問題,我算是適應力比較強一點。我嘗試以畫漫畫為職業,當時合作的出版社有自己原創的部門,我剛好被他們編輯找去,算培養新人。那時環境很糟,出版社編輯人力太少,除了連載中的作者,還要帶新人,業務量完全沒辦法應付,資源也有限。

雖然我是被找去,作為準備提新作的新人,但是出版社關注在我身上的時間,其實很少,大部分都是自己磨自己的作品。

同人誌主要是畫讓自己跟讀者都可以開心的東西,相對滿容易,但是跳到職業時,要考慮的東西變得非常多,真的做出完整架構的故事,對當時的我來說,還是很大的門檻。

後來,我被當時的編輯經理提醒,先去爭取「巴哈姆特」的獎項,得獎後不久,出版社原創部部門也收掉了。

那時另一個漫畫平台日更計畫,正好也在找作者,得獎之後,我也被他們找去。那時候,他們已經有既有的作者群了,大多計劃好自己要提案的類型。我進去之後,要避開跟類似的題材。剛好這群作者裡,只有我可以畫比較大眾向、美少女戀愛的故事,所以才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中存活下來。

這個企劃也沒有維持很多年,突然也散了。但我確實在那邊學到很多,是很寶貴的經驗。

現在的環境,我覺得確實好了很多,有滿多出路可以選擇,都不會輕易餓死。有滿多家出版社,都願意讓新人嘗試,跟以前相比,真的差很多。

作家是最冷酷無情的人?

主持人:在《海倫娜與大野狼先生》裡面台詞多次提到:「作家其實才是最冷酷無情的人。」

布里斯:這可能是一種在作品裡面反映自己的心理狀態,我在表面上不敢做,但如果是自己的作品,我是這個作品的主宰,我敢這樣做決定。

另一方面是,我在畫這部故事的前一部故事,它偏戀愛喜劇,後面沒有很喜劇,但是基本上是為了取悅讀者而畫。所以《海倫娜與大野狼先生》,我有滿大程度在實驗,如果以悲劇為基調的話 讀者會有什麼反應。

面對創作的徬徨

主持人:如果有一些其他創作者,他對未來不是那麼確定 ,心中有徬徨、掙扎說,你會給怎麼樣的建議?

布里斯:我會建議,先了解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了解」包含很多層面,像我以前就算環境差,我還是執意要畫漫畫,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沒辦法很好地融入社會,很多工作可能做不好,所以只能畫漫畫,而且一定要把漫畫畫好。如果沒有到這麼糟的程度,其實都還有其他退路。

畫漫畫是一旦你做了這份工作,你需要一整天都不停在為它煩惱,如果對這個有恐懼的話,不妨先試著想像說,自己有沒有辦法做到,或是究竟願意對它付出到什麼程度。先了解自己的想法,這很重要的。


取自布里斯《海倫娜與大野狼先生》上(台灣角川提供)

➤創作者的自信

主持人:回到沒有自信的話題,某個方面它是心虛的表現,覺得自己還不夠,所以花更大的力氣閱讀別人作品,嘗試一些新東西,這或許是創作者保持進步的動力之一。

布里斯:我曾經跟一位編輯朋友聊過,怎樣的作者有辦法持續畫比較久。雖然我平常表現比較多是自卑、沒自信的那面,但事實上,在做漫畫時,會有這樣的時刻,對於自己想到的點子,我是感到非常自豪的。只是當我要幫自己講話時,我會非常害羞。直接表現在作品裡面,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說起來非常矛盾,的確你有講到一個重點,因為覺得自己不夠,所以要一直去看更多東西,一直挖掘,知道這世界上,有人可以把這樣的事情做到這麼好,我要想辦法向他學習或看齊,想辦法找出自己也可以做的非常厲害的東西。找到那個屬於自己非常厲害的東西,但想辦法在自己的作品裡面做到最好。

主持人:很多東西都是,不是語言的表面能夠捕捉到的 今天提到的自卑或者是沒有自信,事實上並不涵蓋全部,很多的真實的狀況,是彼此矛盾的東西並存在一起,這些東西豐富人的生命和他的創作世界。


主持人:吳家恆,政治大學公共行政系畢業,英國愛丁堡大學音樂碩士,遊走媒體、出版、表演藝術多年,曾任職天下雜誌、時報出版、音樂時代、遠流出版、雲門舞集、臺中國家歌劇院。除了在大學授課,在臺中古典音樂臺擔任主持人之外,也從事翻譯,譯有《心動之處》、《舒伯特的冬之旅》、《馬基維利》、《光影交舞石頭記》等書。

片頭、片尾音樂:微光古樂集The Gleam Ensemble Tai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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