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繪本的朋友，應該很難不注意到雍．卡拉森（Jon Klassen）這顆近十年來登上繪本國際舞台的新星。2011年他的第一本自寫自畫作品《找回我的帽子》榮獲 2012年Theodor Geisel Award銀牌獎；2013年更以《這不是我的帽子》拿下美國凱迪克金牌獎等共計19項獎項，此後更是佳作連連。

曾經是動畫設計師的雍．卡拉森，擅長將繪本的翻頁畫面當作動畫的運鏡操作，手繪與電繪製造出斑駁雜揉的圖像質感，慧詰的幽默與開放式的結局，已然構築了「雍．卡拉森式」自成一格的小宇宙。

2021年最新的作品《天上掉下來的石頭》，和卡拉森其他作品相同，除了更加「擲地有聲」之外，96頁的內容直接打破了繪本傳統32頁的框架，由5段小故事組成。

▇令人捏一把冷汗的緊張感

一般來說，繪本的物理空間比較適合平移運動的故事發展，較難表現垂直方向的物體與人物運動。但《天上掉下來的石頭》一翻開封面，開宗明義就是一顆大石頭在半空中，再翻頁，石頭已經掉到畫面下方，讀者心理預期這顆重量級的自由落體，即將砸到地面。然而，再翻頁，卻是一個蒙太奇的剪輯畫面，一派祥和的地面上，烏龜正慢悠悠的在地面上聞著小花……。讀者不由得心中驚呼：「快逃啊，石頭快掉下來了！」

在5段小故事中，卡拉森變換敘事觀點，引發不同的懸念，催化了迥異的幽默效果。在「石頭」篇裡，賦予讀者上帝式的全知觀點預知禍事，角色們卻渾然不覺，製造緊張感。在「沒有位置」篇中，犰狳和蛇看到了烏龜沒看到的獨眼怪，牠們噤聲驚恐看著烏龜即將遭殃，烏龜卻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而讀者把這一切看在眼裡，跟著一起緊張。最後的結局，卻出人意料，一個翻轉，將讀者打入與角色同樣的「無知」境遇。

▇侷限簡約下的時間流逝與心理細節

相對於垂直空間的延展——從天上到地上——，《天上掉下來的石頭》中的水平空間 僅侷限在繪本跨頁的幅寬之中，三個出場角色加上獨眼怪，都只出現在這個水平空間 裡，讓畫面很像是一齣戲劇的舞台。但舞台的佈景，因為時間的自然流逝，從白天到 傍晚，從傍晚到滿天星空;也因為角色內心的想像，讓空曠的地面，長出繁茂樹林與 花花草草。限縮的舞台空間，因而有了起伏變化。垂直空間迅速的移動，與水平空間 的固定，創造了有趣的故事節奏。

此外，在近乎剪影式的角色造型上，讀者看不到誇張的表情與動作，只有烏龜、犰狳 和蛇咕溜溜轉的眼珠子、稍微的身體屈張，配上烏龜自言自語般的咕噥，時而言不由 衷的話語，以及寡言的犰狳的平鋪直述。但也因為如此簡約的鋪排與設計，讓小讀者 更能閱讀圖像中幽微的變化，想像圖文結合後，作者留下的空隙所蘊含的意義。

▇所以，《天上掉下來的石頭》想說什麼?

大小讀者除了看到自己認識的某人，甚或是自己有烏龜固執、自尊心強的影子，或是 跟犰狳一般直覺無為之外，或許也會思考天上掉下來的石頭所代表的意涵。第一顆讀 者已知曉的石頭，和第二顆未知的意外，是否有所不同?

卡拉森不喜歡把故事說死，但很顯然的，當你我想著這些問題時，已經被這顆石頭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