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Openbook好書獎 導讀講座2》世故與鮮烈:談金宇澄與廖梅璇的散文

學者作家楊佳嫻為讀者導讀金宇澄及廖梅璇得獎好書。(章倩萍攝)

陽光大好,「Openbook好書獎」第二場巡迴導讀講座,來到位於台南的國立台灣文學館。週日的台文館人潮不斷,這裡已成南台灣重要的文學據點了。不過,來到二樓演講室的讀者,不算少也不算太多,純文學的活動,有點小寂寞。現場有很多衝著主講者楊佳嫻而來的大學生,也有喜愛文學的媽媽帶著小學生模樣的兒子來,母子二人非常認真地聆聽。座間還有一位在台文館服替代役的少年仔,忙中抽空來聽講。這場演講彷彿走進大學課堂,楊佳嫻特意採取「細讀」的方式,從兩本書中各抽取一篇:〈鎖琳琅〉和〈當我參加她外公的追思禮拜〉,在段落間詳細解讀,帶著讀者領會作品的光澤與布局、深情與時代、私人性與公共性。以下是演講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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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導讀書籍:
    《當我參加她外公的追思禮拜》(寶瓶文化)
    《我們並不知道:金宇澄散文集》(東美出版)
    (2017Openbook年度好書.中文創作)
  • 主講:
    楊佳嫻(詩人、清大中文系副教授)

整理記錄/安靜

楊佳嫻:今天天氣這麼好,大家沒有出去玩,還來這裡聽我講文學,讓我非常感動。今天要談的兩位作者,一位是台灣的新銳作家廖梅璇,另一位是中國上海作家金宇澄。大部分的讀者對這兩位作者可能都有份陌生感,不過他們的作品《當我參加她外公的追思禮拜》和《我們並不知道:金宇澄散文集》,獲選為2017年Openbook好書獎,完全是當之無愧。

身為2017Openbook好書獎文學組的評審之一,在評選會議時,《我們並不知道》這本書的討論相對較少,不是因爲這本書沒什麼好講,而是因爲「寫得太好了,這還需要說嗎?」這是公認寫得好的一本散文,只要一翻開書,通常就會被它征服,作者金宇澄就是有這樣的魅力。至於廖梅璇雖然是第一次出書,但她只是出道晚,寫作資歷並不短,看過這本書的讀者會發現,廖梅璇是非常博學的,文筆也經過長期的鍛鍊。

金宇澄比較年長,早年寫作,後來中間很長一段時間不太發表作品,近年出版一部很厚的小說《繁花》,讓許多人為之驚艷,發現原來上海灘潛伏著一位這麼了不起的作者,能夠將上海的紛紜眾生相,表現得如此活靈活現。

把講座題目定為「世故與鮮烈」,大家一定明白所謂的世故講的是金宇澄,鮮烈指的是廖梅璇。不過這只是對不同世代的兩位作者的相對形容,也許有一天,鮮烈的廖梅璇也會變得世故,世故的金宇澄也曾經非常鮮烈。況且不同地方的讀者,閱讀相同的作品,也會有不同的感受,台灣的讀者閱讀金宇澄的作品,可能也會有非常鮮烈之感。

如果我們問,好散文的特性是什麼?大家可能有喜歡的散文家,但是比較少去思考「為甚麼這位散文家吸引我?」在談今天的主題前,我就舉幾個例子,看看幾位文學名家,他們如何定義散文、討論散文。

梁實秋在〈論散文〉文章中說:

「散文」的對峙的名詞,嚴格的講,應該是「韻文」,而不是「詩」。……散文沒有准定的節奏,而韻文有規則的音律。

在韻文裡,格式是有一定的,韻法也是有準則的,無論你有沒有什麼高深的詩意,只消按照規律填湊起來,平平仄仄一東二冬地敷衍上去,看的時候行列整齊,讀的時候聲調鏗鏘,至少在外表上比較容易遮醜。散文便不然,有一個人便有一種散文,喀賴爾(Calyle)翻譯萊辛作品的時候說:「每人有他自己的文調,就如同他自己的鼻子一般。」布豐(Buffon)說:「文調就是那個人。」

老舍是民國時期的小說家,大家最熟悉的應是〈駱駝祥子〉。雖然以小說知名,但他也談論過散文。在〈散文並不「散」〉一文裡,他認為:

  1. 散文是用加過工的語言組織成篇的。雖然用白話寫,可並不與日常說話相同。
  2. 散文中每個字都要用得適當。所謂適當,就是順著思路與語氣,該俗就俗,該文就文,該土就土,該野就野。
  3. 選擇詞與字是為造好了句子。同時,它必須與上下鄰句相成相助。
  4. 文章的分段不是偶然的。寫到某處,會覺得已經說明瞭一個道理或一件事實,下面要改說別的了,我們就在此停住,做為一段。

詩人楊牧對散文的看法,就強調了寫作初始都有一點標新立異的意思,以及應當著重散文的結構性。《葉珊散文集》的序以及〈記憶的圖騰羣〉裡,他分別表達了這樣的看法:

  • 奇怪的年紀,自以為是愁,可是不知道愁是什麼。愁是有它深刻的意思吧,比同學們不快樂些,笑聲低一些,功課比較不在乎些……站得遠遠的,拔一根青草梗,放在嘴巴裡嚼,有一種寂寞的甜味。
  • 詩是壓縮的語言,但是人不能永遠說壓縮的語言,尤其當你想到要直接而迅速地服役於社會的時候,壓縮的語言是不容易奏效的。

以上是梁實秋、老舍、楊牧對散文的看法。有了以上這個輪廓,我們回到今天的主題。先談《我們並不知道:金宇澄散文集》。

▉金宇澄/《我們並不知道》

9789869213912_東美_我們並不知道.jpg我第一次意識到「上海」,是在白先勇的小說裡,發現小說裡很多的角色,在台北拼命尋找上海的幻象。上海是個繁華、洋派的地方,上海灘的電影,則會讓人想到上海有很多黑幫,而很多黑幫長得都像周潤發。不只是黑幫,還有勞動工人、資本家。上海很吸引我,就像是外國,是傳奇的同義詞。講到1940年代的上海,就會想到作家張愛玲,1990年後的上海,則會聯想到台商。

二戰後的台灣文學裡,上海是近代歷史的煙塵,離合苦夢的倒影,濃縮了悲歡離合與懷舊商品的巨大符號。現在想到上海就會想到旗袍。讀者們在白先勇、林文月、蔣曉雲、鍾文音、章緣等不同年代、風格的台灣作家筆下,望見上海今昔。他們筆下的角度、承寫的上海年代不同,但共同的是傳奇。

但是金宇澄的這本書,講的是理髮店、文革,講上海民眾如何將翡翠耳環藏到蛋殼裡,講沙發,比較是在物件史、在庶民生活層面的上海,是一般台灣人比較不熟悉的上海。用一個在地人的角度,他講的上海,都是打碎以前的繁華,講庶民的弄堂底層故事,寫得和王安憶很不一樣。做為一個台灣讀者,這本書對我來說非常新鮮,補足了我對上海不足的一塊。

〈鎖琳琅〉這篇是這本書裡,我覺得很有故事性的一篇。他要鎖的是琳瑯滿目,但要講的是那個鎖的過程。

「當年一位弄堂理髮師,經常提到店裡有三個鑄鐵轉椅,「大煉鋼時代」讓上級領導拖出去化成了鐵水,從此就改用木椅子,做為理髮師,他一直覺得很沒面子。」

這麼平凡的開頭,卻暗藏玄機。弄堂是個很小的天地,但理髮師也有他的堅持,在工具上、器物上有他的執著。這篇故事的主角阿強,就在這裡登場,他從小去理髮店幫忙。

「當年多少女人的膩滑頸項,在椅背、水盆前面低垂豐隆的細節,紛繁熱鬧、吐氣如蘭的場面,現在想想阿強依舊感到神往。」

在這裡,是他靠近女人的起點,而且這份工作讓他從不同角度看女人,因此格外懂得女人。長大後的阿強,特別能與同階層的弄堂女人往來,建立一種有點纏綿的婚外關係,但又不會破壞對方的婚姻關係。

「老店漸漸老了,西洋老地磚讓幾代人繡花拖鞋、皮拖鞋、夾腳拖鞋、廣式木拖板、「燒賣頭」、「丁字」、「鬆緊鞋」磨去了「洛可可」紋樣,留下雲霓狀一片死灰。」

金宇澄不寫陳腔濫調,而是用地磚與各種年代流行的鞋子樣式,來寫理髮店變老的過程。尤其是這段最後一句「留下雲霓狀一片死灰」,大家會直覺「雲霓」是彩色的,對照死灰。這是精心的修辭,既表達出它曾經繁華過、現在變成一片死灰,他的文字選擇真的很厲害。

「從哪一年哪一天起,店裡逐漸就消失絕滅爽身粉、鑽石牌髮蠟的氣味了?多親切的女人的味道。生意逐漸逐漸清淡,店裡的貓也老了......老派鑄鐵白琺瑯理髮椅子,老式鋼絲燙頭罩,本白補丁布圍兜,「勝家」白銅電吹風,禿毛白鬃肥皂刷,美式趟刀布,老牌德國剃刀,「三友」花露水及其他的名堂,都於某一時某一刻忽然消失了。這個玉石俱焚的年月,正也是阿強供職的國營工廠關門大吉之時。」

金宇澄寫氣味,非常迷人,這些文字、名詞,你不一定要懂,很多時候,這些名詞堆疊起來就有一種魅力,光是羅列這些東西,文字的力量就出來了。

「小店晚上七點就打烊了,他關了門,獨自停在店堂中央,弄堂的路燈光斜照進來,一面一面鏡子閃過年輕的側影,蕩漾女人的髮香。」

在這裡,通過鏡子與光,召喚阿強的過往時光。

「很靜的夜晚。三號滬生家收音機唱《紅燈記》片段,頂上響動,有樓板縫隙洩漏的光,移動痰盂的聲音和流水聲,他曉得二樓鄰居新娘子來娣已睡醒起身了,這樣的空間結構,聲音不算祕密。他曉得她床榻的位置,拖鞋和文胸放在哪邊,有時,他意識來娣正透過樓板的裂隙,靜看下面他仰臉假寐的姿勢。」

從這段文字可以知道這個理髮店的隔音很差,上下左右雞犬相聞,在這樣的空間結構裡,聲音不是祕密。

來娣為何要從縫隙看他?這裡透露他們之間「有關係」,他們在狹窄的空間內,找到情慾可以偷渡的縫隙,但不需要講得太明白露骨。阿強從年輕開始靠近女人、他的初戀,都在理髮店完成,理髮店是阿強的青春化境。

文章中寫到阿強的第二個女朋友美萍,講到美人肩的美萍的穿著,「藏青對襟棉襖,皂色平針絨線領圈,深咖啡罩衫,米色開司米翻領,簡單乾淨,骨子裡考究精心。」藏青+黑色+深咖啡+米色=很中性,感覺不像是個年輕未婚的女性會喜歡穿的顏色,如何在那個新中國時代,穿得不引起側目、低調、安全,但是精心打理過、滿足年輕女孩子愛美的心態,金宇澄透過寫衣服樣式與顏色表現出來,我看過的作品中,男作家很少可以寫到這種精細程度。

「美萍的白手如蔥,經常出現在黑色的鏡子裡。她在廠裡學的是加工鑄鐵件,學做粗車工,這是相當齷齪的工種,鎢鋼刀頭碰到飛轉的鑄鐵,就騰起一陣黑霧。她戴口罩,帽子,絕對珍惜自己的一雙手,對嬰兒那樣當心,已經是要手不要命。」

金宇澄寫美萍蔥白的手從那個漆黑的年代裡浮現,還有美萍對這罕見的美懷抱著執著,這是她人生最好、最自由的時候了。

文中寫到美萍被搭訕、男子遭盤問「摸出一塊手帕,審問:是不是想為女人揩嘴巴?揩過幾次?摸出一卷桉葉糖,先數一數少了幾粒,審問:是給哪個女人吃的?是放到女人手心裡?還是直接放到她嘴巴裡?」表現出在那樣情感枯乾的年代裡,盤問者通過權力,窺視別人情感的一種自我滿足。金宇澄把孤寂的男人與孤寂的女人、小人物的情慾,寫得特別滋潤,讀來蕩氣迴腸。

「二十多年裡,阿強換了不少鑰匙……只有家和理髮店的鎖一點沒變。」這些鎖,鎖住了什麼?阿強把自己鎖在過去的時代裡,因爲自己年輕時候的生命已經夠豐富了,將自己鍛鍊出一種上海人的世故,鎮得住那些江西貴州來的小妹妹,給菜市場的風流少婦一點人生安慰,阿強和這些女人聊家常、聊婚姻,自己甘願留在一個暗影裡,因爲對阿強來說,他的光明在過去。

我們再來看阿強另一段感情。

「車站上只有一個婦人。久等不見來車,阿強看那婦人,她也看看阿強。窺見對方是他熟知的氣質和階級,阿強沉默一會,搭訕道:這麼多物事,拎到啥地方去?對方不說話,問之再三,她低頭頓了頓輕聲道:——是衣裳,去汏衣裳。她腳下有兩個鼓鼓的塑料馬甲袋。阿強沉吟道:到我家裡去洗?我有洗衣機,獨用水錶,有龍頭,我一個人過日子。」

這段敘述,充分顯示出阿強是個花叢老手,三言兩語就將情況交代清楚,明白讓對方知道:我家洗衣服很便利,如果你願意和我發展別的關係,也很便利。

「等走上三樓,兩人都已經汗津津的,阿強開電扇、空調,倒一杯冰茶,拖出床底的腳盆備洗澡水。婦人也不閒著,摸到樓下搓了毛巾上來,低頭擦篾席,擦枕席,後來就和阿強一樣,洗了澡。房間裡靜,只聽見水聲。遠處高樓上一個霓虹燈牙膏廣告,一部分映在黑瓦和窗臺上,一部分在床頭上打閃。阿強躺在席子上。不久,婦人也在席子上躺下。阿強把電扇調小了一檔。」

你看,阿強多會伺候女人,這時大家再怎麼遲鈍也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男女雙方既含蓄又直接,而且這些情慾場面,都帶著大都會的霓虹光色,這些霓虹不是直接照射在他們臉上,只是分享一點點餘光。他們是生活在大都市背面的人。金宇澄的文字,畫面感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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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倩萍攝)

▉廖梅璇∕《當我參加她外公的追思禮拜》

寶瓶文化-當我參加她外公的追思禮拜-書封-20171113.jpg〈當我參加她外公的追思禮拜〉這篇文章,內容簡單說就是:一對女同志情侶,交往多年,感情非常穩定。敘事者女朋友的家人,隱隱約約知道她們的關係,當然父母最清楚,其他親戚彷彿知道、彷彿不知道。女朋友的阿公過世,敘事者因爲生前和女朋友的阿公有很多往來,她想去參加阿公的追思禮拜,但她要用什麼身分去?什麼樣的人有資格出席這場追思禮拜?別人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 她在可預見的尷尬裡如何調適自己?這些尷尬又照見了什麼暗影?

女朋友家的親戚很多,有些遠房親戚也會來參加這場追思禮拜,當他們看到敘事者,會疑惑敘事者是誰?如果人家來問敘事者是誰,她要怎麼回答?因爲不知道對方會否給敘事者難堪,是否知道敘事者和她女朋友之間的關係?對方會否接受同性戀這件事?敘事者參加外公這場追思禮拜過程中,非常緊張,不知道要如何去應對。在敘事者去參加這場追思禮拜前,她滿懷雄心壯志,想要藉由這個行動,來質疑異性戀體制,但是當她去到現場,發現雄心壯志很難做到。

這篇文章除了前述提到的倫理性問題外,也是宗教性的。反同和宗教信仰之間,雖然不是直接劃上等號,但歷來的反同行動,的確會讓人有這種連結。追思禮拜是宗教性的,活動進行程序會在每個人身上貼個金色十字,敘事者因此有種強烈感覺:這是救贖或是壓迫?

在這裡面,有很多事情夾纏在兩者之間,無法解釋,姿態非常曖昧。這種無法定位自己的情況,也就是文章裡提到的:內跟外的分別。不只是你不是這個家族的人,還牽涉到法律不承認同性戀,等於是國家否認你的存在。自己永遠是外人,內、外不只是家族問題,不只是能不能坐在家屬席的問題,還是個被宗教、法律、國家放逐,得不到認證的存在。

同性戀者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可是在所有的情況中,他們卻是局外人。這篇文章不斷環繞在「內外」與「之間」。

「我和我女友去參加她外公的追思禮拜。
  我和女友都是女的。」

因為這是一篇參加文學獎的作品,結構特別完整,文章的爆點必須在第二句就寫出來。

「我認識她父母弟弟舅舅舅媽表弟表妹,但沒出席過大家族親戚聚會,只見過姨婆舅公們的照片。畢竟要對親戚介紹我們的關係,太不方便。不方便,儘管我們已經同居十一年,我和她的關係,仍是不方便公開的真相,脫離了倫理學範疇,踰越了對性別與愛情的想像,甚至沒有一個稱謂來界定歸類,嵌進親屬網絡,焊進家族樹圖譜。過去顧慮女友,我也迴避掉家族相聚的場合,獨自在兩人蝸居的公寓等女友回來,聽她描述親戚的精采人生。」

我們成長的大環境,異性戀被當成自然,但同性戀或其他性別樣態的資源非常稀少,因此儘管敘事者和女友同居11年,她們的同性戀關係,仍是不便公開的真相。但敘事者不甘心僅僅被界定是同性戀女友的朋友,她說:「我覺得即使沒公開出櫃,光是在家族聚會現身,就是一種對抗沉默社會壓力的宣示。」

「女友母親是虔誠的基督徒,多年來努力在信仰與女兒同志身分的衝突間保持平衡,愛屋及烏極照顧我,但她所屬的教會有不少反同聲浪。我低頭瞅著被按到胸前的金十字,感覺自己像黑羊得了白化症,被誤標成上帝的純潔羔羊。」

從這段文字,我們可以了解到,不只是敘事者處於「之間」的狀態,她的女友及其母親也是。對同志來說,可以得到父母的支持,是他們一生最渴望的事。

前段文字中,講到「我低頭瞅著被按到胸前的金十字,感覺自己像黑羊得了白化症,被誤標成上帝的純潔羔羊。」我覺得這個比喻,除了應對在宗教外,也凸顯出同志必須偽裝的不得不的選擇。在反同的教會裡,她是要被驅逐出這場追思禮拜的,但因為她混在親族裡面,所以沒有被趕出去。在現實生活中,有不少同志是非常善於偽裝的,因爲他要在社會安然地生存下去,隱藏與假裝,並非不真誠,而是不得不的選擇。

「不巧二妗婆與我對上眼,她湊近一個親戚,瞇眼不確定地低語:『啊……這是啥人的查某仔?』親戚定睛看了我一會,搖搖頭。她們的對話雖輕,仍清晰傳入我耳中。我尋找女友的身影求援,看到人群中她和弟弟一同向親戚致意,臉上流露我所不熟悉的恭謹,瞬間拉遠了我們的距離,很明顯的,她是這家族的後裔,而我是冒失闖入的外人……之前跟著女友家人上車時,期待能搖撼異性戀體制的勇氣消癟了,我覺得自己渺小又可笑。」

敘事者界線是非常敏感的,她是女朋友的內人,但體制不認可,她是外人。敘事者在這篇文章中,用不同方式,把這件事情講了很多次。

「那天阿公反覆詢問女友多少歲,又問我的年齡。三十幾啦?嫁了沒?還沒喔?阿公點點頭,立刻灑漏了記憶,繼續問同樣的問題。為了讓阿公能留住丁點訊息,我們一遍遍回答,直到阿公恍然大悟,反覆說,你沒嫁,你嘛沒嫁,你們住作夥?阿公的淺色眼珠一如晴空,沒有絲毫雲翳。好,好,按呢好。他點點頭。」

參加這場追思禮拜,雖然有很多的挫敗,但文章的基調是溫暖的。在這裡,阿公也許不會用同性戀的辭去描述她們的關係,不過敘事者覺得阿公接納了她。文章就在追思禮拜結束後,敘事者和女友回去她們共同居住的家,以阿公的話「按呢好。」結尾。

除了同性戀議題外,憂鬱症也是這本書的重點。作者用文學的方式告訴你憂鬱症的實際情況,包括作者進到精神病院治療,作者並沒有浪漫化憂鬱症,反而是藉由憂鬱症患者進入精神病院會怎麼被對待,來省思社會如何看待憂鬱症及其患者,這裡頭當然不僅是病者的告白,也夾藏著作者本人在文化理論上的修養。

不論是對性別或是對於疾病的書寫感興趣,廖梅璇這本《當我參加她外公的追思禮拜》都很值得閱讀。我個人覺得她的長文章寫得特別好,非常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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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並不知道:金宇澄散文
金宇澄著,東美出版公司,380元。
內容簡介➤

【2017Openbook好書獎】
 年度好書.中文創作
 
➤評審推薦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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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參加她外公的追思禮拜
廖梅璇著,寶瓶文化公司,280元。
內容簡介➤

【2017Openbook好書獎】
 年度好書.中文創作
 
➤評審推薦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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