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韓國犯罪推理的科幻風格:讀《看見屍體的男人I:起源》

2023-09-15 18:00

(圖片來源:Unsplash/Ian Parker

「如果是你,你有辦法清醒的面對這個狗屁不如的世界嗎?」

──韓劇《VOICE 4》(2021

伴隨韓劇席捲全球的熱潮,韓國影視業的戲劇、電影投拍量大增,對於故事文本的需求也更為迫切。越來越多作品是從網路漫畫及小說挑選改編,如近期在Netflix台灣區高居收視冠軍的《假面女郎》出自韓國最大入口網站Naver集團旗下的Naver Webtoon(也就是台灣由Line代理的Line Webtoon),而此前的名作《驅魔麵館》(2020)、《梨泰院 Class》(2020)則來自KAKAO Webtoon。韓國政府對於條漫產業的扶植,加上不同領域的IP開發成功,受眾回流到原作上,讓韓漫以出人意料的速度茁壯長大。

Naver Webtoon雖以漫畫聞名,平台上其實也有小說的專區。這個名為「挑戰網路小說」的分類,任何素人都可以上去發表故事,自2010年後每年累積新作的數量都在增加。

根據平台的設定,在「挑戰聯盟」中脫穎而出的作品會被選入最佳作品專區,能優先讓更多讀者關注。《看見屍體的男人》(2022)就是在競爭激烈的數十萬篇Naver小說中殺出重圍,在最佳作品專區也累積極高人氣,被讀者評價是全網實力高居前5名的傑作,因此獲得出版社的青睞推出紙本書。那麼,這是一部什麼樣的作品呢?


Naver Webtoon小說類的挑戰聯盟(圖源:Naver Webtoon

➤韓國犯罪小說的多重融合

——以下涉及劇透——

主角南始甫是一名27歲的公務員重考生,蝸居在鷺樑津的考試院中過著無趣的苦讀生活。某日,他發現自己開始看到一具接一具躺在路上、臥倒車邊的屍體。但周遭的人卻似乎都看不見,沒人相信他的話,把他當成神經病。

在警察局裡,南始甫發現稍早看見的某具警察屍體,本人竟然出現在他面前談話,才開始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原來這是一種預知未來的能力,他能夠在正確的地點,看見將死之人7天後的死狀。

突然之間擁有這種能力,該怎麼辦呢?想要示警或幫助那些必死之人是人之常情吧?雖然他預知了補習班同學姜素曇的自殺,藉由跟著對方,順利在跳樓前把她救下來,卻也因此被當成跟蹤狂再度扭送警察局,著實是倒楣。願意相信南始甫告白的閔宇直組長,卻在這時成為前述殺警命案的最大嫌疑人,將始甫與素曇捲入事件中。

始甫想要幫助閔組長,但隨後發生第二起命案,所有證據都指向被迫逃亡的組長,甚至素曇父親的死因也與組長扯上了關聯。他們陷入絕對的困境,必須對抗大韓民國整個警察組織的追緝……更糟的情況是始甫陸續「目睹」了組長和自己的屍體現身,兩人恐怕餘命不久。在這一週內,他們該如何找出迷霧中的真相、保住性命?變得瘋狂混亂的是他自己的腦袋,還是這個殘酷的世界?

——防雷線結束——

近代韓國犯罪小說的特點,除了精準地反映社會、人性的黑暗面之外,時常融合科幻等特殊設定的創意也是一大亮點。譬如預知未來這類具備特異功能的韓劇數量,無論在愛情或推理主題都顯著多於日劇。

日本推理在詭計和動機刻畫上細膩度舉世無雙,而韓國犯罪則在多重類型的融合上,建立了屬於自己的特徵。一如《死亡花》藉由架空的「完美醫術」拋給讀者終極的有軌電車難題,《看見屍體的男人》三部曲則將科幻設定的預知能力結合警察犯罪小說,激發出令人不忍釋卷的娛樂性。

Mystery可以預知未來還怎麼演

「預知未來」是科幻作品裡常見的主題,也可以說是與犯罪推理最互相排斥的一種能力。Mystery類型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偵探/警察經由縝密的推理,破解高明的詭計,逮捕意想不到的真兇。如果跑出一個能夠直接省略上述流程,道破真相的主角,那故事還有得玩嗎?

麻耶雄嵩「神明系列」中的「神」屬於這種角色,但祂畢竟不是主角,知道答案但不會出手干涉主角行動。所以作家為主角的超能力增加「限制」條件是必要的,也能夠進一步加強主角成長的趣味性。

李鍾碩、秀智主演的神劇《當你沉睡時》(2017)便以多位能做「預知夢」的角色來發展故事,但這項能力不是那麼方便:人類無法控制自己會做什麼夢,因此夢中根本不確定看到的是哪一段時間點的未來,就算知道有哪個角色會被殺害也不見得能看清楚兇手長相。在提升觀眾緊張感之外,也充分保留了懸疑性,設計得恰到好處。

徐睿知電影《迴憶》(2021)則巧妙地利用預測未來的設定將了觀眾一軍,劇情中女主角看見種種不幸將來,但觀眾所感受到的微妙不協調處,在揭開謎底後有著驚奇的翻轉,可說是韓國編導在持續嘗試特殊設定題材後的嶄新發現。


成功加入預知元素的韓國影劇。(圖源:IMDB)

➤韓國警察小說新可能

——以下又劇透——

《看見屍體的男人》同樣為超能力這個技能點煞費苦心地扣上枷鎖。南始甫一開始幾乎無法掌握能力,隨著故事發展,作者才慢慢透露能力的各種面貌,與來自南家隔代遺傳的由來。始甫原本只能看見死者與死法,看不見兇手,保留了犯罪小說的推理價值。另外,屍體看過一次後會消失,如果他試圖回想那個場景、從中尋找線索,又會遭遇劇烈頭痛甚至昏倒。除了知道誰會死之外,想得知犯人身分或者被害者遇害的動機,都著實是困難重重。

甚至在得知始甫祖父的過去後,就連想要提前救人,他都會陷入掙扎糾結。曾因祖父告誡而躲過車禍的高中生,卻還是在別的地方發生意外離世。命運似乎並不因他們的預測而獲得改變,那麼注定被殺的始甫,又該怎麼讓自己與閔組長逃過一劫?

始甫後來發現,死者的瞳孔處會烙印著某人的身影,那應該就是死者生前最後看見的對象,但代表那人就是兇手嗎?對方如果是市井小民無法撼動的公權力化身,他又能怎麼辦?

——劇透結束——

過去在連載的《當來自過去的女人遇見變成老頭子的初戀》、《時間倒轉搜查隊》等作品中,作者空閑K以科幻設定敘述現代都會,打造類型融合的功力已然爐火純青。在《看見屍體的男人》中,他嚴謹地在起初看似廢青的主角成長過程,一步步挖掘預知能力的奧祕,同時發展甜甜的青春愛情故事,讀來相當具有下一部趨勢韓劇的架勢。

韓國的警察劇不少,題材也很多元,從警校生到舞弊搜查隊(抓不法警察的小組)等主題都有,但警察小說一直是明顯較弱的一環,數量與質量都不算高。這或許與早年韓國警察形象較差(威權、破案率不高)有關,韓國作家更喜歡以反威權的小人物來做文章。近年主打警察小說的原創作品,以現任警察朴英光發表的幾部真實罪案改編故事較為聞名。《看見屍體的男人》則讓讀者看見了韓國警察小說的新可能。


《Signal 信號》是警察韓劇的經典之一,同樣在刑偵推理類型雜揉科幻的元素。(圖源:IMDB)

➤實現正義的類型

第一部《起源》中著重警察組織的鬥爭。警察也是個封建社會,誰的官大就拳頭大,職位低的警察與市民一般,面對高官的威壓同樣舉步維艱,而描寫他們逆轉勝的過程也更為刺激過癮。不再是韓劇常見的「以暴制暴」、「私刑復仇」,而是有著熱血發揮的「匡正組織」,主角則是循規蹈矩地依循法律行事。

韓國民俗文化大百科全書在解釋韓國的偵探小說條目時,認為偵探小說是實現正義的小說。偵探應該是正義的使者、邪惡的制裁者。現實中惡人不易受到懲罰,因此偵探小說必須承載著讀者的夢想。這種與他國略有差異的民族特質,時常呈現在韓國犯罪主題上,也或多或少說明《看見屍體的男人》廣受網友喜愛的原因之一。

接下來將繼續推出繁體中文版的第二部《死亡設計者》及第三部《黑暗王國》中,故事的格局亦將持續拉大。第一部裡不斷被閔組長稱讚有警察天分的始甫,在《起源》後立定保護人民的決心,通過公務員考試當上了警察,遭遇了針對女性下手的恐怖連環殺手、以及檢察官、法官、議員等陸續喪命,牽扯進整個國家的巨大陰謀「黑暗王國」。一介菜鳥刑警奮勇對抗深不可測的神祕勢力,這道主旋律加上不知將如何派上用場的預知力,想來便令犯罪迷十分期待。

韓國金融經濟研究所研究員李鍾泰曾在專欄中表示,犯罪小說反映出資本主義社會的矛盾現實與衝突,是受到現代化國家讀者歡迎的理由。日本推理在曾飽受亞洲金融風暴所苦的韓國非常暢銷,東野圭吾、宮部美幸擅長探討的社會問題,很符合韓國讀者的需求,作品多次改拍成韓國版電影。

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2010年以前韓國小說的全面性不足,欠缺話題大作以及深入書寫現實、反思議題的推理作家群。如今情況已逐漸改善,無論是編劇或小說、漫畫都浸淫國外優秀作品並大量融入本地文化,獨樹一格的韓國文創正在昂首闊步銷往全世界,空閑K便是下一位備受矚目的新世代好手。

hui_juan_shui_hu_chuan_-di_yi_bu_-shang_.jpg 看見屍體的男人I:起源(上)
시체를 보는 사나이 1부 
作者:空閑K (공한K)
譯者:黃莞婷
出版:台灣東販
定價:249元
內容簡介

quan_qiu_hua_de_shi_dai_w300.jpg 看見屍體的男人I:起源(下)
시체를 보는 사나이 1부 - 더 비기닝 2
作者:空閑K (공한K)
譯者:黃莞婷
出版:台灣東販
定價:38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空閑K

長年夢想成為一名詩人。曾從事年教育業務行銷人員長達10 年,並完成了 MBA 碩士課程。

在偶然的機會下開始創作網絡小說,連載有《變奏曲》、《當來自過去的女人遇見變成老頭子的初戀》、《時間倒轉搜查隊》等多樣類型的作品。座右銘是「沒關係,能想像到的都是我的!」因其細膩的表現能力和直搗核心的驚人想像力,被譽為「前途看漲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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