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大師獎 首獎
【評審推薦語】
梁孫傑（學者／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歐文與觀光所暨英語系合聘教授）
看哪，那個人！
翻開馬耀民翻譯的《北海鯨夢》，入眼就是一聲簡潔俐落的尼采式驚呼。緊接著在開卷這個簡短的章節裡，迎面而來如怒濤巨浪猛烈襲擊讀者閱讀經驗的是那個人的骯髒污穢下流卑鄙變態強暴謀殺血腥和暴力，毫不間斷一氣呵成，語言間充斥毫不掩飾的種族歧視和性別污衊，以及行動上毫不猶豫的動物本能和禽獸欲求，我們幾乎毫無懸念可以看到聽到摸到聞到和嚐到那一波一波深入骨髓沁入意識的恐怖駭異事件。
馬耀民的翻譯，在第一時間內，就以毫不留情的精準文字忠實呈現那深不見底的暗黑深淵，全面掌握了《北海鯨夢》傳遞的冷酷暴虐的人性本質。精確傳達源語言的內外意涵，一向是翻譯的首要挑戰，但同時也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翻譯《北海鯨夢》，尤其如此。
專家學者一致公認這本小說引人入勝之處，就在於鞭辟入裡細膩入微的寫實手法，將捕鯨業的昏黃末日（同時也是如同眾神黃昏下種種魑魅魍魎的怪異現象）活靈活現地呈獻在世人面前。故事主軸雖然大致圍繞著航海捕鯨開展敘述的脈絡，但其中牽涉到的情節描繪卻遠遠超出這個看似單純的主題，舉凡戰爭、醫學、解剖、船舶、航務、器械、動物等等，都需要專業知識方能一一尋覓到較為理想的標的語言。
蒐尋有關歷史記載和學術研究並大量閱讀相關資料，其實都是翻譯這本小說的基本功夫，通盤了解語言的共通和文化的歧異才是考驗譯者的文采所在。
如馬耀民所說，「第二十二章主角必須在沒有任何醫療設備的情況下替牧師腹部開刀排清膿血，就牽涉到身體構造、手術刀穿過腹部層層結構膿血的味道，最後膿血接近排清時比喻成性高潮後精液排泄的意象，又需要文學性的處理。凡此種種，都造成翻譯上的關卡，幾乎每隔幾行就會出現不同的障礙」（380）。更有甚者，第十六章鑿冰塢的場景，就非得去函向作者請教，才得以順利翻譯出來。
馬耀民提供的譯後記，在在記錄了這個「如夢似幻的旅程」，其中酸甜苦樂，柴米油鹽，除非親身體驗，終究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啊。
這種力求精確的態度同樣反映在譯文其它各個層面。無論原文有多齷齪粗鄙的文字或情理難容的描述，大體在譯文中都盡量給呈現在中文的語意脈絡之中。
假如我們聽到，她的淫水臭到讓人受不了，濕答答的腔屄，把你的懶趴割下來，打爆你的懶趴，木棍用來戳你他媽的屁眼，還有多到不可勝數的他媽的，我們完全可以理會這就是當時十九世紀獵鯨魚叉手和他們伙伴講話的用語和方式，譯文在引進這些他國粗口的同時，也巧妙鑲嵌臺灣熟悉的幹話，在異化歸化的斟酌推敲中，增添一點讓本地讀者可以共鳴的想像。
當然，譯者將自身的理解和文化適度編織進譯文當中，賦予原著稍加不同（希望更加美好）的生命面貌，自班雅明以來，就理論的邏輯上已經成為大多數讀者可以接受的想法，給予譯者更寬廣的發揮空間。至於成敗優劣流暢聱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以臺語入譯文，明顯可以看出馬耀民作為譯者介入原文的意圖。容我用另一個較為不明顯，但可以凸顯譯者詮釋立場的例子，再加以說明。
在第七章船醫森姆納服用鴉片酊後在心神昏沉中，思緒飄向了野戰醫院血淋淋的非人場景。馬奎爾採取近似描述靜物的手法，以旁觀的角度呈現一景接著一景恐怖淒慘的畫面，相對之下，馬耀民讓讀者直接參與其中，親身體驗殘酷無情的戰爭悲劇：
The flailing of the wounded and the screams of the dying. Amputated limbs clattering into metal troughs. […] The floor wet and sticky with spilled blood, the unstoppable heat, the thud and shake of artillery fire, and the clouds of black flies […] in eyes and ears and mouths, in open wounds. The incredible filth of it all, the howls and the pleading, the blood and shit, and the endless, endless pain. （62）
傷者四肢又踢又蹬，瀕死者嘶聲哀嚎；殘肢哐啷地丟到鐵槽裡。[…] 血液灑滿地上，又濕又黏、持續的酷熱、從不間斷的砲火聲，低沉卻震人心魂、成群的黑蠅像烏雲般無所不在 […] 眼睛、耳朵、嘴巴、袒露的傷口。滿屋子髒亂、嚎叫與哀求、血液和糞便、無盡無窮的痛苦。（81）
以上兩段，原文有如是戰爭博物館展示的黑白歷史照片，譯文好像是現代電影院放映的彩色聲光影片。不同的呈現方式，創造出類似的震撼效果，手法有別，駭異無差。
*
《北海鯨夢》幾乎隨處可見殘暴無情的寫實場景，即使偶而流露出來一絲絲暖心的筆調，也帶著濃濃的諷刺和無奈。其中一幕出現在森姆納在暴風雪中追蹤北極熊數日，最終獵殺了這頭頑強野獸的場景。由於身處大雪紛飛的野外冰谷，在孤立無援饑寒凍骨體力透支的情況下，他剖開熊體，掏出所有的內臟，在狂喝腹腔內混合著血液、尿液、膽汁的黑色液體後，他望著「北極熊[…]那被扳開的胸腔，像一個在打哈欠的墳墓」（298），然後他選擇了在當下可以暫時存活下來的唯一辦法：
“He pauses a moment, considers, then, as if stepping into a bath, he bends and lowers himself down into the striated, crimson cavity”（259）
馬耀民是這樣翻譯的：「他頓了一頓，考慮了一下，然後像踏進浴缸一樣，他彎身坐到那深紅色布滿橫紋肌的空穴裡」（298）。
譯文中的「坐」，並不見於原文，但用得真好，完全呈現出凜冽寒冬浸入浴缸時，足以讓身體舒適放鬆的第一個動作，在傳神寫實中又不失無奈和諷刺的原意。
如此與原文文字「不符」但更能傳達深邃意涵的類似譯法，再舉一例。在跩克斯姦殺（或殺姦；依據他之前的犯案模式，很有可能是後者）船上打雜小男工被捕之後，森姆納曾與他有一番關於良知的談話。跩克斯完全活在律法之外的禽獸本能，讓森姆納深惡痛絕：
Sumner feels a pain growing behind his eyeballs, a sour sickness curdling in his stomach. Talking to Drax is like shouting into the blackness and expecting the blackness to answer back in kind. （192）
森姆納感到他眼底冒出一股痛楚、腹部有一種難以忍受的厭惡感在凝聚。與跩克斯談話就像對黑暗喊話，同時又期待某種回應會傳回來。（227）
原文“behind the eyeballs”，到了馬耀民筆下，變成「眼底」。一方面符合中文的語法，另一方面則是預示隨之而來的「黑暗」正處於他們的下方，換言之，也就是呼應開卷第一句「看哪，那個人！」所瀰天蓋地鋪展開來，那個尼采口中無盡的暗黑深淵。這種介入的翻譯手法，或許就是評審之一的單德興老師讚許《北海鯨夢》中譯具有高度譯者意識的原因。
*
不過，除了譯後記和捕鯨船示意圖之外，譯者沒有在附文本（paratext）上再多加著墨，有點令人覺得惋惜。
單老師也仔細列舉出一些需要再多加推敲的語句，提供方家進一步探索時的參考：「他作出判斷」（16），「懂得尖叫之前」（16），「陸地自認為太確實、太穩固、太穩定」（47），「我是一個將要吃東西和去睡覺的人」（325），這四句都不似很道地的中文表達方式；另外，「外面氣溫十八度」（69）的說法，沒有考慮到華文的閱讀環境，「那不在我的權力（power）範圍內」（284），宜把power翻譯成「能力」，而「江湖規矩」（80）則「過於歸化了些」。
單老師同時認為，惡人跩克斯（Drax）的中譯名字值得再加以商榷，建議首字可譯為「崔」，維持另兩字「克斯」，如此可以達到諧音「摧剋死」的聯想效果。
本書罕有誤譯的情況，足見譯者用心之深。但翻譯要達到百分之百的精確無誤，那無異於緣木求魚，殊不可得。不過，少數幾個小地方很有可能只是詮釋立場不同引發的想法，不值一提。倒是第一章跩克斯跟謝德蘭人討酒喝時類似炫耀的抱怨，頗值得玩味。
在謝德蘭人願意請他喝一杯後，跩克斯說：「我會感謝你的，」他說，「幹了一個晚上，射到乾了。」（12）
“I’d thank you for that,” he says. “I’ve been whoring all night and the whistle’s dry.”（4）
此處有趣的地方在於跩克斯所說的“the whistle’s dry”，有沒有可能是“to wet one’s whistle”的變相口語表達方式呢？“To wet one’s whistle”的字面意義是「潤喉」，實際指的就是「喝酒」（whistle可理解成「嘴巴」，更精確的說法是「舌頭和喉嚨」；另一個類似的表達為“to wet one’s beak”）。
搞了一個晚上，跩克斯已經口乾舌燥了，真的需要一杯酒來提神解渴。假如是如此理解，那麼他說的應該是「幹了一個晚上，幹到口乾舌燥啦。」不過，假如我們考慮口哨的外型和跩克斯的話術，加上或許麥奎爾就是有意讓他不知道“to wet one’s whistle”的含意，那麼「射到乾了」也不無可能。
譯的精髓或許盡在此模稜兩可的不無可能之中。不在於對錯，不在於優劣，也不在於成敗，而是在反覆推敲思索的過程中，在這段「如夢似幻的旅程」裡，可以有機緣面對歧異紛陳的文本世界，透過自己文化的本質，誠實回照本來的面目。●
獲獎譯者：馬耀民
畢業於台大外文系、外文研究所碩士及博士班，現任台灣大學外文系副教授。曾翻譯《史托納》、《屠夫渡口》和《奧古斯都》，《奧古斯都》獲2018 Openbook翻譯類年度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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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鯨夢
The North Water
作者：伊恩・麥奎爾（Ian McGuire）
譯者：馬耀民
出版：啟明出版
定價：400元
【內容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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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屆師大梁實秋文學大師獎，完整專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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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大師獎 首獎
【評審推薦語】
梁孫傑（學者／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歐文與觀光所暨英語系合聘教授）
看哪，那個人！
翻開馬耀民翻譯的《北海鯨夢》，入眼就是一聲簡潔俐落的尼采式驚呼。緊接著在開卷這個簡短的章節裡，迎面而來如怒濤巨浪猛烈襲擊讀者閱讀經驗的是那個人的骯髒污穢下流卑鄙變態強暴謀殺血腥和暴力，毫不間斷一氣呵成，語言間充斥毫不掩飾的種族歧視和性別污衊，以及行動上毫不猶豫的動物本能和禽獸欲求，我們幾乎毫無懸念可以看到聽到摸到聞到和嚐到那一波一波深入骨髓沁入意識的恐怖駭異事件。
馬耀民的翻譯，在第一時間內，就以毫不留情的精準文字忠實呈現那深不見底的暗黑深淵，全面掌握了《北海鯨夢》傳遞的冷酷暴虐的人性本質。精確傳達源語言的內外意涵，一向是翻譯的首要挑戰，但同時也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翻譯《北海鯨夢》，尤其如此。
專家學者一致公認這本小說引人入勝之處，就在於鞭辟入裡細膩入微的寫實手法，將捕鯨業的昏黃末日（同時也是如同眾神黃昏下種種魑魅魍魎的怪異現象）活靈活現地呈獻在世人面前。故事主軸雖然大致圍繞著航海捕鯨開展敘述的脈絡，但其中牽涉到的情節描繪卻遠遠超出這個看似單純的主題，舉凡戰爭、醫學、解剖、船舶、航務、器械、動物等等，都需要專業知識方能一一尋覓到較為理想的標的語言。
蒐尋有關歷史記載和學術研究並大量閱讀相關資料，其實都是翻譯這本小說的基本功夫，通盤了解語言的共通和文化的歧異才是考驗譯者的文采所在。
如馬耀民所說，「第二十二章主角必須在沒有任何醫療設備的情況下替牧師腹部開刀排清膿血，就牽涉到身體構造、手術刀穿過腹部層層結構膿血的味道，最後膿血接近排清時比喻成性高潮後精液排泄的意象，又需要文學性的處理。凡此種種，都造成翻譯上的關卡，幾乎每隔幾行就會出現不同的障礙」（380）。更有甚者，第十六章鑿冰塢的場景，就非得去函向作者請教，才得以順利翻譯出來。
馬耀民提供的譯後記，在在記錄了這個「如夢似幻的旅程」，其中酸甜苦樂，柴米油鹽，除非親身體驗，終究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啊。
這種力求精確的態度同樣反映在譯文其它各個層面。無論原文有多齷齪粗鄙的文字或情理難容的描述，大體在譯文中都盡量給呈現在中文的語意脈絡之中。
假如我們聽到，她的淫水臭到讓人受不了，濕答答的腔屄，把你的懶趴割下來，打爆你的懶趴，木棍用來戳你他媽的屁眼，還有多到不可勝數的他媽的，我們完全可以理會這就是當時十九世紀獵鯨魚叉手和他們伙伴講話的用語和方式，譯文在引進這些他國粗口的同時，也巧妙鑲嵌臺灣熟悉的幹話，在異化歸化的斟酌推敲中，增添一點讓本地讀者可以共鳴的想像。
當然，譯者將自身的理解和文化適度編織進譯文當中，賦予原著稍加不同（希望更加美好）的生命面貌，自班雅明以來，就理論的邏輯上已經成為大多數讀者可以接受的想法，給予譯者更寬廣的發揮空間。至於成敗優劣流暢聱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以臺語入譯文，明顯可以看出馬耀民作為譯者介入原文的意圖。容我用另一個較為不明顯，但可以凸顯譯者詮釋立場的例子，再加以說明。
在第七章船醫森姆納服用鴉片酊後在心神昏沉中，思緒飄向了野戰醫院血淋淋的非人場景。馬奎爾採取近似描述靜物的手法，以旁觀的角度呈現一景接著一景恐怖淒慘的畫面，相對之下，馬耀民讓讀者直接參與其中，親身體驗殘酷無情的戰爭悲劇：
以上兩段，原文有如是戰爭博物館展示的黑白歷史照片，譯文好像是現代電影院放映的彩色聲光影片。不同的呈現方式，創造出類似的震撼效果，手法有別，駭異無差。
*
《北海鯨夢》幾乎隨處可見殘暴無情的寫實場景，即使偶而流露出來一絲絲暖心的筆調，也帶著濃濃的諷刺和無奈。其中一幕出現在森姆納在暴風雪中追蹤北極熊數日，最終獵殺了這頭頑強野獸的場景。由於身處大雪紛飛的野外冰谷，在孤立無援饑寒凍骨體力透支的情況下，他剖開熊體，掏出所有的內臟，在狂喝腹腔內混合著血液、尿液、膽汁的黑色液體後，他望著「北極熊[…]那被扳開的胸腔，像一個在打哈欠的墳墓」（298），然後他選擇了在當下可以暫時存活下來的唯一辦法：
“He pauses a moment, considers, then, as if stepping into a bath, he bends and lowers himself down into the striated, crimson cavity”（259）
馬耀民是這樣翻譯的：「他頓了一頓，考慮了一下，然後像踏進浴缸一樣，他彎身坐到那深紅色布滿橫紋肌的空穴裡」（298）。
譯文中的「坐」，並不見於原文，但用得真好，完全呈現出凜冽寒冬浸入浴缸時，足以讓身體舒適放鬆的第一個動作，在傳神寫實中又不失無奈和諷刺的原意。
如此與原文文字「不符」但更能傳達深邃意涵的類似譯法，再舉一例。在跩克斯姦殺（或殺姦；依據他之前的犯案模式，很有可能是後者）船上打雜小男工被捕之後，森姆納曾與他有一番關於良知的談話。跩克斯完全活在律法之外的禽獸本能，讓森姆納深惡痛絕：
原文“behind the eyeballs”，到了馬耀民筆下，變成「眼底」。一方面符合中文的語法，另一方面則是預示隨之而來的「黑暗」正處於他們的下方，換言之，也就是呼應開卷第一句「看哪，那個人！」所瀰天蓋地鋪展開來，那個尼采口中無盡的暗黑深淵。這種介入的翻譯手法，或許就是評審之一的單德興老師讚許《北海鯨夢》中譯具有高度譯者意識的原因。
*
不過，除了譯後記和捕鯨船示意圖之外，譯者沒有在附文本（paratext）上再多加著墨，有點令人覺得惋惜。
單老師也仔細列舉出一些需要再多加推敲的語句，提供方家進一步探索時的參考：「他作出判斷」（16），「懂得尖叫之前」（16），「陸地自認為太確實、太穩固、太穩定」（47），「我是一個將要吃東西和去睡覺的人」（325），這四句都不似很道地的中文表達方式；另外，「外面氣溫十八度」（69）的說法，沒有考慮到華文的閱讀環境，「那不在我的權力（power）範圍內」（284），宜把power翻譯成「能力」，而「江湖規矩」（80）則「過於歸化了些」。
單老師同時認為，惡人跩克斯（Drax）的中譯名字值得再加以商榷，建議首字可譯為「崔」，維持另兩字「克斯」，如此可以達到諧音「摧剋死」的聯想效果。
本書罕有誤譯的情況，足見譯者用心之深。但翻譯要達到百分之百的精確無誤，那無異於緣木求魚，殊不可得。不過，少數幾個小地方很有可能只是詮釋立場不同引發的想法，不值一提。倒是第一章跩克斯跟謝德蘭人討酒喝時類似炫耀的抱怨，頗值得玩味。
此處有趣的地方在於跩克斯所說的“the whistle’s dry”，有沒有可能是“to wet one’s whistle”的變相口語表達方式呢？“To wet one’s whistle”的字面意義是「潤喉」，實際指的就是「喝酒」（whistle可理解成「嘴巴」，更精確的說法是「舌頭和喉嚨」；另一個類似的表達為“to wet one’s beak”）。
搞了一個晚上，跩克斯已經口乾舌燥了，真的需要一杯酒來提神解渴。假如是如此理解，那麼他說的應該是「幹了一個晚上，幹到口乾舌燥啦。」不過，假如我們考慮口哨的外型和跩克斯的話術，加上或許麥奎爾就是有意讓他不知道“to wet one’s whistle”的含意，那麼「射到乾了」也不無可能。
譯的精髓或許盡在此模稜兩可的不無可能之中。不在於對錯，不在於優劣，也不在於成敗，而是在反覆推敲思索的過程中，在這段「如夢似幻的旅程」裡，可以有機緣面對歧異紛陳的文本世界，透過自己文化的本質，誠實回照本來的面目。●
畢業於台大外文系、外文研究所碩士及博士班，現任台灣大學外文系副教授。曾翻譯《史托納》、《屠夫渡口》和《奧古斯都》，《奧古斯都》獲2018 Openbook翻譯類年度好書。
The North Water
作者：伊恩・麥奎爾（Ian McGuire）
譯者：馬耀民
出版：啟明出版
定價：400元
【內容簡介➤】
➤第34屆師大梁實秋文學大師獎，完整專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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