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人生.朱福銘》如果讀書毀了你

2020-02-20 12:00
  • 朱福銘(momo網路書店業務經理)

總有那麼一本或數本書,一位或多位文人作家,曾在我們的閱讀行旅中,留下難以遺忘的足跡。「書.人生」專欄邀請各界方家隨筆描摹,記述一段未曾與外人道的書與人的故事。期以閱讀的饗宴,勾動讀者的共鳴。

人生如意事,十之八九。

——佚名

我誕生於古騰堡星雲第521年後,奇點來臨73年前。同年第一次石油危機爆發,油價暴漲4倍,年末冷戰首席謀士季辛吉因為從未真正落實的越戰和平協議,獲得諾貝爾和平獎。

童年無比樂觀。讀的第一本書是東方版的《愛迪生傳》。閱畢央求爸媽,家中可否拓建一地下室?在濕氣凝重的陰暗斗室,我將一展發明長才。如你所知,童言童語當然無法改變任何現實。家境清貧的愛迪生仍帶給我重要啟發,我效尤他自學「讀架」圖書館所有藏書,愛迪生擁有19世紀中葉的社區圖書館,我擁有的是20世紀末的文化中心。我對愛迪生的印象如此真摯,以致後來得知他的商業帝國巧取豪奪,對特斯拉與各勁敵無情狠辣,久久難以釋懷。

意猶未盡,讀的第二本書還是《愛迪生傳》,但變成新潮文庫版。第三本書是同書系的《羅素傳》。似懂非懂的我背誦羅素對一生志業的論斷,「有三樣激烈的感情影響著我的一生:對知識的探求、對愛情的渴望、對人類不幸的無比憐憫。」童年怎識愁滋味?小一如我只覺人類天才繁星點點,人間無限好,因為閱讀。

放學後多在街坊鄰居的客廳與書房度過。純文學出版社種種現已不復記憶的散文與小說,是窩在吳桃源老師家的工作室讀的。杏林子與《中華兒童百科全書》在游老師客廳帆布軟沙發讀,杏林子的散文是邊讀邊哭,覺得害臊,換上百科全書,正襟危坐。

《柏楊版資治通鑑》是在江哥哥客廳人工皮沙發讀的,這套書採訂閱制,直到我上大學後才出版完畢,挺好。我從只識柏老曰,到司馬光云,到能引經據典說話。《中國歷史演義全集》是在CYH家書房讀的,遠景版的《金庸全集》則由摯友CHM一套套帶來學校借我。

那時班上有位同學Su笑語嫣然不宜直視,我與她一年講不到3分鐘話。某日她提及家中長年訂閱《科學月刊》,我鼓起勇氣詢問可否拜讀。至其家,蘇爸爸搬出了與腰齊的各期月刊,我樂上了天。但因為蘇家晚餐用膳時間早,且每次都邀約共餐,這善意給了我不少壓力,我練習加快閱讀速度,這一待就是整整三個月的日暮時光。

難道自家不買書嗎?非也。爸爸一生軍旅,數字能力強,但書實在沒讀多少。媽媽童年時接受日治教育,等我負笈北上讀書後,才回桃園國小從頭讀起。兩老人家對我讀書一事全然無政府主義,家中買啥書全由我定奪。愛書如我自是烏托邦,媽媽總耳提面命「怎買這麼多,買來都有看嗎?」

以前出版社要推大書會在報上刊登廣告,對讀者來說,最划算的投資是鍾肇政的《中國古典名著精華》、《世界文學名著精華》、《世界哲人語精華》。「案頭書多,心頭書少」,這3本同時是我的床頭書與心頭好,反覆翻讀不知幾遍,餘威無窮。馬克吐溫曾說經典是「人人知道,但無人閱讀的書」,有了鍾肇政的親切指引,我的感受更多是他鄉遇故知,如此原來、擊節三嘆。

雖說出版與時俱進,但東方、遠景、漢聲、王子……這些老字號,定型的時代印象令人難以忘懷。東方出版社的《福爾摩斯》、《亞森羅蘋》,遠景出版社的《衛斯理全集》、《阿嘉莎克莉絲蒂全集》,漢聲的《漢聲中國童話》、《漢聲小百科》,放入時下百花齊放的童書之林,亦別有風味。王子出版社的半月刊與各式叢書,雖然絕版多年了,裡面內容稀奇古怪,有速算法訣竅,有各式推理謎題、東洋漫畫世界史。試猜測其編輯與出版主軸,可能是「我們覺得有趣」。

白紙童年的閱讀,舉目皆奇景。劉姥姥初入大觀園、徐志摩再見康橋、福澤諭吉三度西遊、費曼參與曼哈坦計畫,全該使用最高級形容詞,彷彿特權。

硬要提出最深刻的閱讀體驗,當是《牛頓》雜誌第29期的「相對論特輯」。隨著書而悲喜驚懼的各式陣仗多少領教過了,但像阿基米德從浴缸中跳起,赤身裸體於街道狂奔大喊「我知道了!」這種世界觀被震懾到大腦重新設定的經驗,卻是絕無僅有的。二話不說,我成了牛頓月刊的終身訂戶。

有本《幻象》雜誌,3年間僅出刊8期。創刊號有篇故事運用了雙胞胎悖論與人類不死,初讀只覺故事生動,沒想到後勁如烈酒,反覆思索幾十年。

「宇宙,最後的邊疆。這是星艦企業號的航程。它的五年任務,是去探索這未知的新世界,找尋新的生命與新文明,勇踏前人未至之境。」

——《星艦迷航記》

中年級後,學校規定每周有一小時需到學校圖書館走馬看花。我選了《先總統 蔣公全集》,藍皮平裝,依稀記得是30冊,一開場就是蔣介石家譜,一路直溯到文武周公。30年後我在中國看到《毛澤東》傳記也有觀魚兒逆流而上立大志的相同橋段時,訝然而笑。

有偏才有見,黨國體系的閱讀蜿蜒至玉山社、前衛,到今日讀書共和國的遠足野人八旗廣場。「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所有的誤讀都必有回響。

我現在覺得,人日復一日變化著,每過幾年,他都會變成一個全新的人。

——喬治.桑(Georges Sand)

書店是什麼?書店就是在人群中獨處。

我經常將特定書本和書店的記憶放在一起,並不是它們應該在一起,而是出自個人的習慣。人人文庫與商務印書館二樓空氣中的光線微粒一起;建弘書局專挑九章出版社、凡異出版社的數學書;錢賓四全集與三民書局,讀累時左顧戴厚框眼鏡老先生專注尋書,右盼綠衣黑裙青春少女讀詩,天下太平。

我總愛偷窺其他愛書人的閱讀。在桃園諾貝爾書城地下一樓,窺見某書友讀《哈佛出來的博士殺手》。這書特別麻煩,數學家炸彈客手段殘忍、心地純潔,批評與同情都很容易,但工業化社會自我驅動後與人性悖離,我全無主見。

1990年,班上同學知我愛逛書店,問我有無去過敦南圓環誠品,我按圖索驥找到這家書店,在門口徘徊時,暗怪同學怎將畫廊誤會成書店,惶然不敢進去。小時候看電視新聞聽長輩閒談台北是全國首善之都,但真的見面,心中其實有點失望,樓一點高、路都是塌的(當時全台北都陷入捷運施工的交通黑暗期)。直到遇到誠品書店,完全打破我對書店的所有想像,後來它更成為我書店工作的起點。

學生生涯的閱讀表面上歌舞昇平,實際上險象環生。第一疑慮為「心」。雖然跟讀了新潮文庫全書目、時報的「近代思潮圖書館」、桂冠的「當代思潮系列叢書」,從不識各式行話到如數家珍,不斷追求各種時髦理論,卻越來越有「鋼筋太多、水泥太少」的虛無感。

90年代中國出版力爆發,台灣卡在市場規模不便出版的人文經典,簡體版本繁花盛開。當代經典與政治歷史相關者或有刪節,先略去不計,傳統人文經典則多可蒐羅。我成為每周四到明目書社摩頂放踵淘書的低頭族,然後轉秋水堂、結構群、山外、問津堂。

讀書雖求自得其樂,但見到一堆瘋子左一抄蒙古語教程、右一抄日耳曼法研究,嘴上喊《屠格列夫全集》下周進否,務必幫留一套,此起彼落,西方淨土迦陵頻伽鳥共鳴。

第二疑慮為「物」。網路時代開始時,尋書過程中,我們輕易就意識到一種完全非線性的知識獲取方式。比如找到一波蘭教授的左派圖書軍火庫,編輯森嚴脈絡合理,歷史文件、思想家立說、法律案件紀錄,網站架構有官僚結構的垂直正經,又有超連結的歧路小徑。這已是我們當下的常態,而我那時不知所措。

電影《海上鋼琴師》裡終生待在豪華郵輪上的傳奇鋼琴師,好友勸說陸地廣袤世界遼闊,他若下船嶄露才華,世人會多驚嘆。男主回答道:「一架鋼琴必然是88個琴鍵——琴鍵有限,琴藝無限,這是我應付得來的。走過踏板,前方有數百千萬個琴鍵,無窮無盡——無限的琴鍵上,卻無法彈奏任何樂章,那是上帝的曲調。」這裡我要大膽論斷:新世代的知識人整體水平,或許稍遜於擁有架構的古騰堡子民,但新世代的天才,將秀異拔萃超越任何過往我們所見。

最後的疑慮是「心與物」,大抵與「知識為何?/心智為何?」的本質焦慮相關。6歲時某日與媽媽去菜市場,人聲鼎沸之餘,我突然有「這世界是不是只有我一人為真,其他人都是演員,而我必須通過重重測試」的疑惑。這個童稚想法有一專詞叫「唯我論」。如你所見,我已在閱讀上獲得如此多樂趣與體系,這有趣的空想,擺盪幾年後雖然在智識上無法徹底解消,但情感上已非認真的困擾。

而這個問題,後來卻轉化成「心物問題」的形式,我們可從通俗文化如《銀翼殺手》、《駭客任務》、《全面啟動》一窺大概。常識來說,我們當然是物,但邏輯上我們也無法判定我們是否只是,演算法程式或某個心靈的構作物。

這問題在佛教義理或新時代思潮裡有嚴肅的解消方案,但閱讀侯世達《Gödel, Escher, Bach: An Eternal Golden Braid》、彭羅斯爵士的《皇帝新腦》時,我的焦慮感無限上昇。我似乎無法反駁,電腦往人工智慧的路將會穩定成長,「讓柏拉圖與您為友、讓亞里斯多德與您為友,更重要的是讓真理與您為友」,那與人工智慧為友呢?

對我而言,人類心靈世界的大冒險家,擁有無上冠冕,超越任何俗世梟雄巨富商賈。這名單是由卡夫卡、褚威格、米蘭.昆德拉、托爾斯泰、杜斯妥也夫斯基、契訶夫、莫泊桑、普魯斯特、卡爾維諾、艾可、波赫士、馬奎斯、莎士比亞、王爾德、愛倫.波、艾西莫夫、松尾芭蕉、芥川龍之介、魯米、李清照、柏拉圖、亞里斯多德、蒙田、培根、休謨、笛卡兒、萊布尼茲、康德、黑格爾、叔本華、尼采、齊克果、彌爾、奧德嘉、羅素、維根斯坦、耶穌、穆罕默德、佛陀。司馬遷、阿基米德、歐幾里得、哥白尼、伽利略、牛頓、高斯、伽洛瓦、康托、馬克士威、希爾伯特、愛因斯坦、哥德爾、馮諾曼、圖靈、達爾文、華生和克里克、佛洛依德、榮格、沈括……所組成,名單尚未列入藝術圖像與人情練達的天才。這名單或可依每人鍾鼎山林氣質增補五倍,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類之中出現了叛徒。

對我來說,一個閃耀著光芒、有溫度的想法,遠比金錢重要許多。

——湯瑪斯.傑佛遜(Thomas Jefferson)

知識分子曾經是一種身分別與自我期許,《群眾的反叛》、《菁英的的反叛》傳達了對御用知識派墮落的不屑。知識分子裂化成更活潑的文青、更含蓄的知青,以及更有姿態的憤青。《第三波》的托佛勒將形塑世界的力量分為財富、暴力與知識,如果追求財富形成從倫敦至華爾街、至香港台北的金融產業鏈,暴力形成軍事與工業的複合體,那麼知識人則形成了廣義的文化產業,是由學術圈、出版人、書店與文化工作者組合的超級群落。一種挑釁的說法是,「文明的方向,本質就是知識人的內戰。」

千禧年始,我僥倖加入誠品敦南書店團隊。若說拉斯維加斯是所有賭客的銀河中心,誠品敦南書店就是愛書人的宇宙中心。24小時營業、世界級的營運坪效、2004年《時代雜誌》遴選亞洲必去50景點(台灣唯一),擁有專業的主管與同事何其幸運,兼且客層都落在光譜頂尖。

某一天,白色圓環雜誌區出現小英寧靜低調的身影,數小時後陳文茜以女王氣場,秋風掃落葉挑選了半百冊新書離去,午夜時分林濁水來到「台灣研究」書櫃查找資料,而櫃檯服務同事津津樂道的則是鄭伊健當天來書店結帳時,帥靚到讓人腿軟。台北生活有一百種理由,我只需要一個。

請試著想像恬謐的早晨,書店店員整理賣場的場景,歷經過一波波書客的撿選,書面平台可辨識出百樣人一夜溫存後的千絲萬縷。推理小說太熱門,謀殺現場散布全店各處;席慕蓉的詩、唐魯孫的食文、李欣頻的《愛慾修道院》,客人忘了收,齊放在階梯角落。

「在這位置沒被收齊,一定是半夜來的。廣告人,25歲到35歲女性。你覺得呢?」同事揚了揚書方便我看清楚謎面。

「親愛的華生,一定是從阿富汗軍旅回來的。」我作弊答道。

我們可以繼續聊誠品信義旗艦店、北京萬聖書園、紐約Strand二手書店、代官山蔦屋書店、廣州方所、深圳雅昌……但我該打住了。俾斯麥說「法律像香腸,最好別到現場看香腸如何製作。」都讀到這裡了,我相信你一定是愛書人。現在,我們鳥瞰整個古騰堡知識世界。

有本《我的大英百科狂想曲》,作者賈各斯從小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營生數年後有感自己知識水平耗損嚴重,他給自己的解方是:挑戰33,000頁的《大英百科全書》。

賈各斯會有這個想像實在合理。如果今天有人綁架你,要求直到你變成世界最聰明的人才能釋放,你怎麼想我不知道,我可能也會開出讀百科全書的解方,畢竟我們都必須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賈各斯讀後是白日大腦放電創意滿檔,我是每晚做怪夢)。

現代百科全書之父狄德羅如此定義自身的志業:「我要讓所有識字的人都能輕易獲得每一門知識,包括各行業非常實用的操作。」狄德羅有天賦也有財富,有品味也有組織幹才,而且專心恆志,否則如何號召上百位歐陸菁英,歷時20年,編撰出這套18世紀的百科經典。古騰堡革命推動了文藝復興,百科全書象徵了啟蒙時代的桂冠。

2000年,科技人威爾斯提出了wiki百科的想法:創造一部免費、多語言的線上百科全書,全部條文都開放給任何想要撰稿的人無償撰寫編輯。我猜想你讀本文時,可能偶爾會分心查詢文中任性提及的一大串專有名詞,透過wiki。

大約有10年的時間,知識人流行辯論:紙本百科全書好還是wiki好。狄德羅是哲學家,威爾斯是企業家。專家百科全書是學院碩彥之士編撰,求一錘定音的權威;wiki是由庶民(這詞無辜)邊修邊改,動態且飄移。2010年大英百科宣告終結紙本版,古騰堡星雲出現了蟲洞。當然,贏家說話。

其他與知識人生活世界相關的衝擊還有,1998年Google上線。這太合理了,圖書館是一個宇宙,波赫士是理想的圖書館館長,但波赫士太忙、你的問題太瑣碎,有時你也想聽聽豆瓣上某位陌生人的高談闊論。網路是超級資料庫,前提是要好搜尋。

2004年,不是書的臉書上路,2007年亞馬遜的Kindle電子書上路,同年蘋果iPhone也橫空出世。電子書對知識人目前還是稻草人論證,頗類似麥當勞雖然方便,但好好吃飯還是該去巷口小吃這類的懷感。

知識人可以分為「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兩類,前者追求目的與手段的效率,最狠毒的例子如:有效率地運送600萬人進集中營。價值理性則是:我們如何避免此類浩劫發生。造成以上轉變的GAFA托辣斯(Google、Apple、Facebook、Amazon),全是由偏工具理性的科技人思維宰制。科技人追求的知識,是可程式化的思維。

諷刺的是這源自千年天才的遙想:培根、笛卡兒、萊布尼茲、圖靈、馮諾曼……數字可以計算,你的關注可以化成數字(想想關鍵字廣告)、你的評價可以化成數字(想想臉書的按讚數)、你的品味可以化成數字(想想Kindle),太好了,我們現在都能計算了。

矽谷科技人君臨天下的意識型態,與19世紀的馬克思主義、20世紀的精神分析,都是文化世界的萬有理論(Everything Theory),「瞭解近乎一切事物的新途徑」。你說藝術奧祕、道德神聖、意識流世界纖細且敏感;你提到了梵谷、史懷哲、伍爾芙。當然,我查了下點擊率,你說得極好,給你一個讚。

科技產業篩選知識而不生產知識,不求占有反而壟斷,這奇幻的本質可比「魔戒」。這場知識人內戰,將科技視為「中性無害」,無疑災難。

但薛西弗斯展現一種更高的忠誠之心:否定諸神,扛起巨石。他也認定一切都很好,這個此後再沒有主宰的宇宙,對他來說既不荒瘠,亦不徒勞。組成那顆石頭的每個微粒,幕色籠罩的山陵的每片礦岩,它們本身便是一個世界。朝向山頂的戰鬥本身,就足以充實人心。我們應當想像薛西弗斯是快樂的。

——卡繆(Albert Camus)

莫非如此,紙本書僅僅是風行500年的科技產品,所有書都轉換成比現在合宜的電子書版本。柔軟的電子紙,便利的筆記手段。我們談的不是征服銀河系的科技。

如此,書店也可能不是什麼非有不可的存在。

我想像古騰堡星系諸神般恆星們一顆顆燃燒殆盡。

我回憶威廉修士與埃森拜訪的中古修道院圖書館。

最後只有沙漠留下來,真正活著的只有沙漠而已。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但我偏不喜歡。」


朱福銘
古騰堡星系捆工。信仰「他不需要任何賞賜,因為他終身愛讀書。」擁有一堆有名遊戲和無名遊戲的世界排名。無用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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