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的父親曾花了80英鎊買下凱迪克《The Three Jovial Huntsmen》全書的原畫,另外還買了《Sing a Song for Sixpence》和《A Frog He Would A-Wooing Go》中的兩張水墨素描,送給在家自學插畫的女兒。波特在不斷臨摹後,沮喪的說:「我對他懷著最大的欽佩和一種忌妒的欣賞,沒有任何插畫家能達到他的水平。」後來在波特的《青蛙吉先生的故事》、《小豬柏郎的故事》等書中,都明顯可見來自凱迪克的影響力。
雖然當時的新聞報導已經引進攝影技術,但對追求資訊速度的報紙來說,攝影需要使用笨重的器材,遠不及速寫來得快。凱迪克的素描在12月7日刊登在《倫敦新聞畫報》(Illustrated London News)上,這是他第一幅展現在公眾面前的作品,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他的繪畫天賦可以帶領他走向專業之路,而不僅僅停留在幻想中。
好友布萊克伯恩很關切凱迪克的身體,建議他應該離開倫敦的壞天氣,到歐洲各地去走走。1872年,布萊克伯恩正在撰寫一本德國北部哈爾茨山的旅遊書,便邀請凱迪克同行,順道為這本書繪製插畫。從未出國過的凱迪克,發現自己很喜歡旅行,他的素描本畫滿了旅途中新鮮的人事物,隔年便出版了《哈爾茨山區:玩具王國之旅》(The Harz Mountains: A Tour in the Toy Country)。
接著布萊克伯恩又邀他前往紐約,去拜訪幾位重要的編輯,《Harper’s New Monthly Journal》向他邀畫稿,《每日畫報》(The Daily Graphic)聘請他擔任報社的「倫敦藝術特派員」。因著這個新身分,凱迪克前往維也納採訪世界藝術與工業博覽會,包羅萬象的展覽令他大開眼界。參展期間他寄回許多畫作,這些插畫省去了耗時費工的木刻板印,採用最新的照相平版印刷法,直接由鋼筆畫轉印在報紙上,更可以發揮凱迪克揮灑自如的筆觸。
在凱迪克插畫的襯托下,描繪18世紀英國人生活的《Old Christmas》變得更加生動——圖畫是如此的新穎,與文本的結合是如此的貼切。通常插畫家的表現力極少能和作家媲美,更不要說超越,但是凱迪克的圖畫豐富了文本,提供了更多文字沒有敘述的細節,展現出插畫的力量與作用。而主張「插圖應該與文章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完整的圖景」的雕版師庫珀(James Davis Cooper)精心製版,也使得這本書成為典雅精緻的藝術品。
隔年凱迪克又出版了《一條瘋狗》(The Mad Dog)和《森林裡的孩子們》(The Babes in the Wood)。愛爾蘭詩人戈德史密斯(Oliver Goldsmith)創作於1766年的詩歌An Elegy On The Death Of A Mad Dog,原是一則譏諷偽君子的故事。凱迪克的插畫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時,被拿來戲仿成《The Mad Dog of Potsdam》,將德國皇帝的頭像取代了瘋狗的頭像。
就這樣,以每年兩本的出版節奏,到1885年為止,凱迪克共計出版了16本圖畫書。《唱一首六便士之歌》(Sing a Song for Sixpence)出自英國童謠Sing a Song of Sixpence,原本是一則政治謀殺案的暗喻,凱迪克將「of」改為「for」,以創造一個更複雜的故事。
鄉村風景一直是凱迪克創作的泉源,《農夫之子》(The Farmer’s Boy)、《擠牛奶的姑娘》(The Milkmaid)、《少男少女請跟我來》(Come Lasses and Lads)描繪田園生活。他最大的愛好是騎馬和打獵,《三個愉快的獵人》(The Three Jovial Huntsmen)、《狐狸跳過牧師家的柵欄》(The Fox jumps over the Parson’s Gate)、《騎著木馬到班伯利的十字路口和騎著灰母馬的農夫》(Ride a Cock Horse to Banbury Cross and A Farmer Went Trotting Upon His Grey Mare)中多幅圖畫就是根據他騎獵的見聞所繪製的。他對擔任銀行員的小鎮惠特徹奇(Whitchurch)亦懷著深深的眷念,在《了不起的潘德拉貢》(The Great Panjandrum Himself)書中,就出現了這個城鎮的建築和街景。
《唱一首六便士之歌》內頁
《擠牛奶的姑娘》內頁
《擠牛奶的姑娘》內頁
《嘿唷滴答滴答和邦婷寶寶》(Hey Diddle Diddle and Baby Bunting)這本書,更展現了凱迪克如何以豐沛的想像力完美演繹故事。原本只有短短數句的無稽詩,他不僅為沒有生命的物件賦予生命,讓它們歌詠舞蹈動起來,還運用圖像擴充了文字以外的脈絡,在故事中長出新的故事。無怪乎當格林威看到這本書時說:「這真是罕見的聰明,你根本無法想像盤子會和湯匙私奔。希望我也能有這種想法,我現在對自己的能力感到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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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道夫.凱迪克《約翰.吉平的旅程》是世界插畫作品的經典。(韋伯文化提供)
書店裡有琳琅滿目的兒童圖畫書,那些深受小朋友歡迎的經典作品,都是怎麼創作出來的呢?來自不同國家和文化的知名圖畫書創作者,他們的作品為何具有吹笛人般的魔力,讓一代代孩童著迷?他們在童書的發展上有什麼貢獻,又為童書世界注入了什麼樣的新活水?
Openbook為喜愛圖畫書的大小讀者,精心規畫「兒童繪本大師」系列報導,每個月將為大家介紹一位當月出生的世界級童書大師。邀請讀者一起來逛遊多采多姿的兒童圖畫書世界,也為大師熱鬧慶生。
《小兔彼得的故事》作者波特(Beatrice Potter)曾帶著她的畫稿四處尋求出版機會,在接連被6家出版社拒絕之後,腓特烈.沃恩(Frederick Warne & Co.)公司終於答應在1902年出版。出版公司基於行銷考量,計畫將這個新人以第二位凱特.格林威(Kate Greenaway)之姿推出,但波特拒絕了這個提議,因為她從小就希望能成為像藍道夫.凱迪克(Randolph Caldecott)那樣的插畫家。
波特的父親曾花了80英鎊買下凱迪克《The Three Jovial Huntsmen》全書的原畫,另外還買了《Sing a Song for Sixpence》和《A Frog He Would A-Wooing Go》中的兩張水墨素描,送給在家自學插畫的女兒。波特在不斷臨摹後,沮喪的說:「我對他懷著最大的欽佩和一種忌妒的欣賞,沒有任何插畫家能達到他的水平。」後來在波特的《青蛙吉先生的故事》、《小豬柏郎的故事》等書中,都明顯可見來自凱迪克的影響力。
被波特奉為圖畫書先驅的藍道夫.凱迪克,於1846年3月22日出生在英格蘭柴郡,是家中的第三個孩子。他的父親非常積極勤奮的經營事業,除了是羊毛商、裁縫師和製帽師,後來還成為會計師。隨著7個孩子陸續出生,他們輾轉搬了幾次家。
1852年,6歲的凱迪克面臨人生的第一個悲劇。他從小就體弱多病,母親總是溫柔的照拂他。這年他和母親同時罹患風濕熱,但母親卻因此過世。人人都說他長得最像母親,但他們的親緣聯繫,也只能藉由凱迪克憑著回憶畫下的母親圖像永誌不忘。
父親在兩年後續絃,家中又添了6個孩子。在這個鬧哄哄的大家庭裡,凱迪克卻常常得放棄嬉戲玩耍的活動。他從風溼熱中倖存下來,但這種疾病卻對他的心臟造成了永久的傷害,讓他總是很虛弱。然而他從不抱怨,相反的,他經常取笑自己的侷限性,坦然接受疾病,並學會調整自己的生活方式去適應疾病帶來的窒礙。
雖然凱迪克不能像大多數孩子般參與體能活動,但是他一點也不孤單。因為他熱愛畫畫和閱讀,有時也會雕刻木頭,或做些黏土造型。無論使用什麼材質,「動物」永遠是他最喜愛的創作主題。他和弟弟Alfred一起住在家中店鋪裡的儲物間,囤積的羊毛散發著濕熱混沌的氣味,讓他特別嚮往戶外的新鮮空氣。比起在家讀書,他更期待到鄉野間漫步探索。
父親為了栽培孩子學習商業技能,讓他和弟弟進入只有20個學生的「亨利八世學校」就讀。面貌俊秀、態度親合的凱迪克,贏得了同學的友誼,被推舉為學生代表。他並不特別勤奮於功課,上課時經常在課本上塗鴉一些小動物,但是詹姆士.哈瑞斯(James Harris)老師卻大力讚賞他和弟弟是成績最優秀的兩個。
這所學校附屬於切斯特大教堂,教室就是原來僧侶的食堂,有許多富有歷史的雕刻。當光線灑落在講壇上,是凱迪克最感動的時刻。他為此畫了一幅水彩畫,但總覺得畫中缺少了什麼,最後他在僧侶的眼睛裡畫了一隻松鼠,才覺得為這幅畫找到了自己的生命。他擅自在莊嚴的僧侶眼中加入幽默的元素,害怕老師會認為不妥,沒想到老師什麼也沒說,還將這幅畫掛在學校壁上好多年。
老師看出凱迪克獨特的繪畫天分,建議他繼續就讀切斯特的藝術學校。但是父親認為對男人來說,藝術算不上是真正的工作,他勉強答應凱迪克去上週六早上的進修課程,條件是平日必須到店裡打工。他私心想著兒子或許會因此體驗到經商的樂趣,沒想到店裡的空氣品質讓凱迪克的健康更加惡化。
凱迪克和弟弟都無心繼承家業,Alfred從學校畢業後成為神職人員,並致力於音樂創作。在父親的安排下,凱迪克接受了短期的商業訓練,準備到銀行就職。當時許多孩子10歲就開始到工廠工作,他幸運的比其他人多擁有5年的學校生活,這個15歲的青少年就此開始進入職場人生。
1861年,凱迪克獨自離家到施洛普郡(Shropshire)擔任銀行行員。行員優渥的薪資和安定的環境,對身體孱弱的凱迪克的確是一份理想的工作。他寄宿在鎮外鄉間的農家,每天往返銀行上班的兩英里路程,他總是隨身帶著素描本,盡情的在他酷愛的鄉野間觀察和素描。素描本上記錄的田園風景、動物和建築,都化為他日後創作時的養分。
更讓他開心的是,銀行的工作量並不大,讓他有時間和餘裕去打獵、釣魚、騎馬、健行及畫圖。工作無聊時,他會隨手在存款單、信封和吸墨紙的邊上畫些幽默的小圖,有的是他的同事,也有客人的眾生相,但最多的還是馬和狗兒們。儘管如此,主管不僅仍然肯定他的工作,也讚賞他的圖畫。
同年12月,一個寒冷的深夜,切斯特的皇后鐵道旅館突然起了大火。熊熊的火焰、驚惶逃難的人群、噴水救火的消防隊……圍觀的人們如在劇場觀戲,唯有凱迪克用畫筆見證了每一個細節。
雖然當時的新聞報導已經引進攝影技術,但對追求資訊速度的報紙來說,攝影需要使用笨重的器材,遠不及速寫來得快。凱迪克的素描在12月7日刊登在《倫敦新聞畫報》(Illustrated London News)上,這是他第一幅展現在公眾面前的作品,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他的繪畫天賦可以帶領他走向專業之路,而不僅僅停留在幻想中。
凱迪克渴望接受更專業的指導,也期待有能討論切磋藝術的朋友。於是他在1867年3月轉到曼徹斯特的銀行擔任辦事員。因為工業革命帶來的變革,曼徹斯特以驚人的速度轉型為紡織重鎮,位於工業大城的銀行,工作份量自然比之前切斯特的銀行沉重。
凱迪克在感受壓力之餘,也抓緊每個可以作畫的小空檔,尤其是拜訪客戶的機會。他利用途中觀察這個瞬息萬變的環境,以及市井小民的生活,感受這座城市的脈動。白天他認真工作,下班後到曼徹斯特藝術學院參加夜間部的繪畫課,或者到俱樂部和藝術家、科學家們暢談新觀念。有時他還會整夜在街頭素描,經常因為畫得太專心而忘了時間。
終於他的畫作獲得在皇家曼徹斯特學院展出的機會,這激勵了他向藝術領域更進一步的決心。1870年春天,他帶著手稿前往倫敦拜訪藝術家阿姆斯壯(Thomas Armstrong),阿姆斯壯立即被凱迪克的才華震懾了,這位良師益友引領著凱迪克對藝術史和文學產生興趣,並介紹當時已經成名的插畫家克雷恩(Walter Crane)和凱迪克認識。經過阿姆斯壯的推薦,《倫敦社會》(London Society)雜誌的編輯布萊克伯恩(Henry Blackburn)也邀請凱迪克定期為月刊畫插畫,兩人並成為終生的摯友。
1972年初,凱迪克賣出一小幅油畫和一幅水彩畫,帶著僅夠維持一年的生活費,他大膽辭去了年薪100英鎊的銀行工作,奔赴他的夢想之地。他在倫敦落腳,租屋的對面就是大英博物館,館內豐富的歷史、藝術和自然史收藏,成為他取之不竭的學習寶庫。
凱迪克一直苦於未接受正規的藝術教育,為了能大幅提升自己的技巧和風格,在展開前途莫測的職業畫家生涯的同時,他也報名了斯萊德美術學院的寫生課程,他的老師是知名畫家艾德華.波因特(Edward Poynter)。波因特教導他如何準確的繪製模型,為凱迪克精緻細膩的寫實功力,奠定了深厚的基礎。
維多利亞時代的倫敦是世界的媒體中心,無數的報紙和刊物聚集在此發行,需要更多的插畫來吸引讀者的目光。為了盡快的在這個大都會站穩腳步,凱迪克的畫筆和想像力從未停歇,他的插畫既幽默又帶著微妙的嘲諷,受到讀者的喜愛。《Punch》、《Graphic》等雜誌紛紛向他邀稿,他異常的忙碌,加上倫敦陰冷潮濕的天氣,讓凱迪克的健康不時發出警訊。
隨著作品受到矚目,他也開始加入倫敦藝術界的社交圈。漫畫插畫家基恩(Charles Keene)、新古典主義畫家摩爾(Albert Moore),還有前拉斐爾兄弟會的幾位畫家都是他的好朋友。他還和旅英的法國雕刻家盧達(Aimé-Jules Dalou)交換學習,他教盧達英文,盧達則教他黏土塑形。凱迪克因此完成了多件淺浮雕和小雕像作品,從平面到立體的練習,這項體驗讓他的圖畫也越發生動活躍。
好友布萊克伯恩很關切凱迪克的身體,建議他應該離開倫敦的壞天氣,到歐洲各地去走走。1872年,布萊克伯恩正在撰寫一本德國北部哈爾茨山的旅遊書,便邀請凱迪克同行,順道為這本書繪製插畫。從未出國過的凱迪克,發現自己很喜歡旅行,他的素描本畫滿了旅途中新鮮的人事物,隔年便出版了《哈爾茨山區:玩具王國之旅》(The Harz Mountains: A Tour in the Toy Country)。
接著布萊克伯恩又邀他前往紐約,去拜訪幾位重要的編輯,《Harper’s New Monthly Journal》向他邀畫稿,《每日畫報》(The Daily Graphic)聘請他擔任報社的「倫敦藝術特派員」。因著這個新身分,凱迪克前往維也納採訪世界藝術與工業博覽會,包羅萬象的展覽令他大開眼界。參展期間他寄回許多畫作,這些插畫省去了耗時費工的木刻板印,採用最新的照相平版印刷法,直接由鋼筆畫轉印在報紙上,更可以發揮凱迪克揮灑自如的筆觸。
新技術為社會帶來巨變,那是個凡事追求速度的年代,疾馳的火車擴展了人們行旅的範圍,新興的攝影和印刷技法,促進了資訊和知識的傳播,但是凱迪克一直無法習慣記者快速的生活節奏。
1875年,他為美國作家歐文(Washington Irving)所寫的《Old Christmas》繪製112幅插畫,這是他藝術人生的新起點,潛心進入一本書中,更可以從容展現獨特他的插畫風格。
在凱迪克插畫的襯托下,描繪18世紀英國人生活的《Old Christmas》變得更加生動——圖畫是如此的新穎,與文本的結合是如此的貼切。通常插畫家的表現力極少能和作家媲美,更不要說超越,但是凱迪克的圖畫豐富了文本,提供了更多文字沒有敘述的細節,展現出插畫的力量與作用。而主張「插圖應該與文章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完整的圖景」的雕版師庫珀(James Davis Cooper)精心製版,也使得這本書成為典雅精緻的藝術品。
《Old Christmas》非常暢銷,兩年後,凱迪克又為歐文的《Bracebridge Hall》繪製了120幅插畫,它們都充滿了藝術感,也再次為他贏得好評。各種委託案紛沓而至,然而過度繁重的工作,讓凱迪克的健康亮起紅燈。他不得不前往摩納哥和蒙特卡羅休養,但期間仍透過文圖通信描繪見聞寄往報社。這些完美的速寫通訊稿,不但富有幽默感、細節無誤,還表現了他個人的觀察心得和深刻的藝術見解。
1878年初,既是木版印刷者又是出版企畫家的伊凡斯(Edmund Evans),請求凱迪克和他合作出版「1先令玩具書」。在此之前,伊凡斯與克雷恩已經合作出版了一系列長期暢銷的「六便士」兒童彩色圖畫書,但後來克雷恩的興趣逐漸轉移至工藝美術運動,便有意退出童書領域。伊凡斯極力尋找接班人,當他看到《Old Christmas》活潑、有真實感覺的插畫,便視凱迪克為不二人選。
他們很快的達成協議,在每年聖誕節前出版兩本名為《R. Caldecott's Picture Book》的童書,由凱迪克負責設計、選題,伊凡斯則負責以最高水準的雕版技藝製作。凱迪克提出由他在雕版中的基本版木上畫輪廓線,伊凡斯按輪廓線雕刻後,然後他再在試印紙加上顏色。當時童書普遍使用三個色版,但伊凡斯決定用粉紅、紅、藍、黃、灰和棕六色版印來製作這個新穎的系列童書。
為了著手製作圖畫書,凱迪克跟好友克雷恩商量他的計劃以及和出版社交涉的方法。在此之前,克雷恩的書雖然賣得很好,但他領的是單次賣斷的稿酬,收益並不多。由於凱迪克有銀行工作經驗,對商業活動敏銳,克雷恩建議他應該和出版社簽訂新的合約,即使每一本的分潤很少,也要以銷售量來計算版稅。於是凱迪克成為史上領取版稅的第一人。
《R. Caldecott's Picture Book》的設計有幾項獨創性,不同於當時插畫普遍使用的沉重黑色線條,凱迪克採用深棕色的輪廓線,使得畫面更為溫潤輕盈。受排版和成本所限,那時候的童書在彩色頁之後會出現空白頁,凱迪克不僅要畫出跨頁的彩圖,還要依據故事的節奏感,用線條勾勒的圖畫穿插其間,結合文字成為每頁都有文、有圖的連續敘事。此外,他也非常重視書封設計,因為書封是吸引讀者走入書中的第一步。
比起眩目的色彩,凱迪克更重視「線條」。他採用線畫時不上彩,以免拉走了讀者的注意力。除了用筆墨勾勒出輪廓,他還會使用網目線做出陰影,藉此凸顯出色調和光影的變化,並留出適當的空白,讓「留白」成為讀者的想像空間。他的原則是盡量用最少的線條描繪人物的瞬間狀態,他曾說:「線條用得越少,所犯的錯誤就會越少。」
選題是件不容易的事,凱迪克經常為此苦思良久。不像當時的圖畫書藝術家自創文本,凱迪克選擇了傳統的詩歌和童謠來搭配他的插畫。他會先做一本和出版尺寸一模一樣的空白樣本,在上面安排每一頁的圖文配置。有時候也會對原文略做修改,讓文字和圖畫更完美的交融。
1878年秋天,凱迪克首度推出了《傑克蓋的房子》(The House that Jack Built)和《約翰.吉平的旅程》(The Diverting History of John Gilpin)兩本書。首版1萬冊很快銷售一空,並贏得評論一致讚好。
維多利亞時代的圖畫書三傑中,克雷恩的筆觸帶有濃重的裝飾性趣味,凱特.格林威(Kate Greenaway)的畫風則纖細柔美,相較之下,凱迪克靈動活潑的圖畫,為童書帶來清新的氣息,不僅擄獲了孩子的心,大人也無法抵擋它的魅力。
《傑克蓋的房子》是一首鵝媽媽童謠,不斷重複的詩句,堆疊起一連串的事件。凱迪克隨著文字的聲韻律動,圖畫也充滿了音樂節奏感。《約翰.吉平的旅程》是英國浪漫主義詩人威廉.古柏(William Cowper)的名詩,因為太受讀者喜愛,到維多利亞時代已經有120多個版本,以及大量的衍生商品。而凱迪克的版本是歷年來插畫最多的一本,可見他運用圖像來增加視覺表現的企圖心。
其中吉爾平騎馬飛奔的跨頁圖,成為世界插畫作品的經典,後來於1938年成立的美國凱迪克圖畫書獎,獎章上的圖案就是取自這幅圖畫。圖像中禿頭的吉爾平騎著受驚的馬狂奔,一旁是圍觀驚詫的人群和雞飛狗跳的動物們。誠如《野獸國》的作者桑達克(Maurice Sendak)所言:「凱迪克是插畫家,也是一個詞曲創作人、編舞家和舞台經理。」在他的佈局下,這幅動感十足的畫裡,每個角色都有戲。
隔年凱迪克又出版了《一條瘋狗》(The Mad Dog)和《森林裡的孩子們》(The Babes in the Wood)。愛爾蘭詩人戈德史密斯(Oliver Goldsmith)創作於1766年的詩歌An Elegy On The Death Of A Mad Dog,原是一則譏諷偽君子的故事。凱迪克的插畫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時,被拿來戲仿成《The Mad Dog of Potsdam》,將德國皇帝的頭像取代了瘋狗的頭像。
在《森林裡的孩子們》中,凱迪克和伊凡斯開了一個玩笑,把他畫成一個惡棍,卻把自己畫成一個重病瀕死的父親,似乎隱藏了對自己身體狀況的不安。
就這樣,以每年兩本的出版節奏,到1885年為止,凱迪克共計出版了16本圖畫書。《唱一首六便士之歌》(Sing a Song for Sixpence)出自英國童謠Sing a Song of Sixpence,原本是一則政治謀殺案的暗喻,凱迪克將「of」改為「for」,以創造一個更複雜的故事。
鄉村風景一直是凱迪克創作的泉源,《農夫之子》(The Farmer’s Boy)、《擠牛奶的姑娘》(The Milkmaid)、《少男少女請跟我來》(Come Lasses and Lads)描繪田園生活。他最大的愛好是騎馬和打獵,《三個愉快的獵人》(The Three Jovial Huntsmen)、《狐狸跳過牧師家的柵欄》(The Fox jumps over the Parson’s Gate)、《騎著木馬到班伯利的十字路口和騎著灰母馬的農夫》(Ride a Cock Horse to Banbury Cross and A Farmer Went Trotting Upon His Grey Mare)中多幅圖畫就是根據他騎獵的見聞所繪製的。他對擔任銀行員的小鎮惠特徹奇(Whitchurch)亦懷著深深的眷念,在《了不起的潘德拉貢》(The Great Panjandrum Himself)書中,就出現了這個城鎮的建築和街景。
《嘿唷滴答滴答和邦婷寶寶》(Hey Diddle Diddle and Baby Bunting)這本書,更展現了凱迪克如何以豐沛的想像力完美演繹故事。原本只有短短數句的無稽詩,他不僅為沒有生命的物件賦予生命,讓它們歌詠舞蹈動起來,還運用圖像擴充了文字以外的脈絡,在故事中長出新的故事。無怪乎當格林威看到這本書時說:「這真是罕見的聰明,你根本無法想像盤子會和湯匙私奔。希望我也能有這種想法,我現在對自己的能力感到沮喪。」
持續8年高強度的創作,心力疲憊的凱迪克決定到美國旅行和休養,並計畫出版這趟美國行的素描作品集。1885年,39歲生日過後,他賣掉了肯辛頓的住宅,和妻子由利物浦啟程,歷經12天艱辛的航程,終於抵達紐約。接待的友人勸他稍事休息,但他太嚮往佛羅里達溫暖的陽光,即刻取道費城、華盛頓特區前往,途中他完成了9幅素描。
12月初他們終於抵達佛羅里達,迎接他們的卻是佛州50年來最寒冷的冬天。惡劣的氣候使得凱迪克心臟愈發虛弱,導致嚴重胃炎發作,就此一病不起。到了隔年2月13日,還沒來得及度過40歲生日,就英年早逝於異鄉,並埋葬於聖奧古斯丁的長青墓園。
凱迪克初到倫敦時,曾對友人說:「藝術長遠,人生苦短。」一生承受著孱弱的身體,他似乎預見了自己的未來,但他卻以堅強的意志,為世界留下了豐富的遺產。他的畫筆創造了奇蹟,營造出現實與夢幻共存的畫面,其中凝聚了時代工藝和觀念的精粹,用圖畫展現了時代力量的總和。
這位揭開現代圖畫書序幕的先行者,開創了一條無限延展的新道路,從波特、謝培德(E. H. Shepard)、阿迪卓恩(Edward Ardizzone)、約翰.伯寧罕(John Burningham)、昆汀.布雷克(Quentin Blake)到桑達克,以及無數受到啟發的後繼者,將以他們獨特的才華和創意,接下凱迪克的傳承,為世界的孩子創作更多精彩的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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